长夜寂寥。
那客栈外是熙熙攘攘的客人与旅者。
一门之隔,秦不闻站在那玄关处,手持一串艳红的冰糖葫芦,而房间内,便是坐在桌案前,正与小鱼相谈甚欢的季君皎。
小鱼眼睛亮闪闪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神就没再移开过。
他的脸红红的,声音稚嫩:“哥哥,小鱼还会翻花绳哦!也是师傅跟娘亲教给小鱼的!”
季君皎眉宇间带了难得一见的笑意:“是吗?小鱼会翻兔子吗?”
“会的!小鱼还会翻雨伞,还会小狗,还会小鸡!”
小鱼说着,就要拿着手上的“花绳”翻给季君皎看。
秦不闻下意识地看过去,才猛然发现,小鱼手上所谓的“花绳”,是季君皎玉冠上的玉坠子抽出来,系了个绳结做成的。
注意到这点,秦不闻眉头微蹙。
之前她在文渊阁的时候,也是看过管家的账面的,季君皎那玉冠上的玉穗丝绦,是那上等的绣娘女红,将一根线劈成千分一,再各取颜色相近但不完全相同的几千根丝线汇聚成一股制成。
那样的一根丝绦,颜色漂亮却不违和,在光线掩映下,流光溢彩,好似织女的九色丝线。
那样的丝绦,仅是一根,便已是千金难易。
而现在,季君皎却将那玉冠上的丝绦抽出来,给小鱼来……翻花绳?
秦不闻微微抿唇,拿着钱袋子的手微微收拢。
——她身上这点钱,可是连那根玉穗子的千分之一都买不到。
似乎才注意到门口的人,趁着小鱼翻花绳的空档,季君皎微微抬眸,那原本带着笑意的眉眼,便凝住几分。
他仍是看向她,眸光浅淡,好似千年不化的冰雪,清冽淡漠。
秦不闻皱眉,却是上前一步,阖上了房门。
听到声响,小鱼也猛地抬头,在看到是秦不闻时,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娘亲!”
小鱼从木凳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地跑到秦不闻身边,扑进了秦不闻怀里。
秦不闻弯下身,有些僵硬地将小鱼抱在怀里,这才又看向季君皎。
不知何时,季君皎已经移开了视线,垂眸去拿小鱼刚刚放下的丝绦,研究如何“翻花绳”。
秦不闻抿唇,她看着怀里的小鱼,将糖葫芦递了过去:“小鱼看,娘亲给你买了什么?”
小鱼这才看到秦不闻手上的冰糖葫芦,一双葡萄大的眼睛瞪得滚远,吸了吸鼻子:“糖葫芦!”
秦不闻这才笑道:“对,小鱼出去吃糖葫芦好不好?娘亲有话要跟这位……哥哥说。”
小鱼拿着糖葫芦,眨巴眨巴眼睛:“娘亲要跟漂亮哥哥说什么,小鱼不能听吗?”
不远处的桌案前,季君皎翻花绳的指骨微顿,随即继续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绕着手指。
秦不闻瞥了季君皎一眼,旋即又看向小鱼,耐心又恶劣道:“因为娘亲要与漂亮哥哥……聊大人才能听的东西,小鱼还不能听哦。”
桌案前,季君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又飞快地恢复,碧色的丝绦在他的手上翻飞缠绕,却半天翻不出一个形状来。
小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鱼懂了,就是跟师傅和娘亲在一起时一样,要说只有你们能听的话!”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秦不闻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她没有理会身后那冷冽的视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对,所以小鱼先出去等一会儿,好不好?”
“好!”
小鱼使劲儿点点头,拿着甜甜香香的糖葫芦,一蹦一跳地走了出去。
房门又被轻轻阖上。
秦不闻转身,便见男人垂眸,皱着眉在翻绕那价值连城的玉穗丝绦。
碧色的丝线与他白皙修长的指骨交映在一起,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房间安静,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他的指节在那丝绦上缠绕翻转。
哪怕线条凌乱不堪,也阻挡不住那双手过于好看惹眼。
秦不闻走到那双手的主人面前。
她刚从书斋回来,身上还染了些墨香。
季君皎只是垂眸摆弄着手上的丝绦,并不开口,也并不理会。
最终,是秦不闻先开了口。
她叹了气:“季君皎,你到底想怎样?”
房间内太安静了,以至于什么声音似乎都能被无限放大。
丝绦上的玉穗碰撞,发出清浅悦耳的声音。
男人坐姿端正清朗,却只是敛眸抿唇。
刺眼的阳光投过窗棂,那细碎的日光便落在了男人的脖颈附近。
小块雪白的领口染成金色,季君皎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如同切冰碎玉,寒意侵人。
“你不如先说说,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季君皎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又补充道,“还有,什么‘师傅’?”
最后两个字,季君皎的语气咬得很重,他抬眸,对上少女那双漂亮黝黑的杏眼。
秦不闻轻笑一声。
她微微挑眉,却是轻车熟路地去抬季君皎的下巴。
季君皎眉头微蹙,却没有躲开。
少女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