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阶绿,草色浓。
那檀木做的窗棂有午后的光影洒落,门框上雕刻着灼灼海棠细碎,帷幔下金丝银线,漏过碎金般的光,风起稍动,那裹挟着静谧的细风便犹如穿过书房,卷起男人的衣尾。
门外蝉鸣清浅,茂密的枝叶花藤挡住有些浓烈的日光,少女就站在那碧色的光影之中,眼尾落了点点碎金。
清风卷起男人额前碎发。
他未抬眸,仍是翻阅着书案前的书籍。
秦不闻皱眉,眼中火气更盛。
“御书房的禁书,是你拿走的?”
闻言,季君皎这才缓缓阖上书籍,他抬眼,便见少女一袭精简男装,长发被一支不合时宜的木簪束起,身姿清越。
那男装掩盖她身上的曲线轮廓,却显现出几分张扬恣意的姿态,好似那长街打马的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
只是头上那支木簪。
怎么看都扎眼。
只是一眼,季君皎便缓缓移开视线,神情清冷淡漠:“是。”
他承认得干脆,没什么好遮掩的。
秦不闻气笑了:“季君皎,你到底想干什么!?”
知道她要去禁书区找书,就提前把禁书区的书简全都挪了位置!
男人不卑不亢,脊梁挺直:“一些禁书需重新装订整理,身为文官,我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
瞧瞧。
瞧瞧这话说的!
要不是知道内情,秦不闻都要被首辅大人的“尽职尽责”感动哭了!
轻笑一声,秦不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向季君皎:“所以首辅大人,您到底想做什么呢?”
季君皎神情很淡,语气清冽:“我的要求,已经说过了。”
他看向少女,沉沉重申:“与他,断干净。”
秦不闻笑了,她稍稍倾身,身后那细碎的光斑便落在了她的眉尾。
“然后呢?”少女歪歪头,眼中满是无辜与好奇,“首辅大人,我与他断干净,然后呢?”
她朝他走了一步,又一步。
少女踩在细碎的光影中,步履清浅,步步生莲。
“做你见不得人的妾室?一辈子窝在文渊阁的偏院里,更名换姓,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口?”
她看到季君皎抬了抬眼皮,长睫在墨瞳中落下大片阴翳。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俯身看他:“还是说你愿意为了我,将曜云的皇位拱手送上来,让我来做这千古一帝?”
季君皎抿唇,声音低沉:“秦不闻,你还在骗我。”
秦不闻微怔,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若当真想要做曜云皇帝,便不会大费周折,跳崖自尽。”
秦不闻挑眉,眉眼肆意:“我当时只是被逼上绝路了,可是现在,季君皎,我没死!”
“只要我留在京城,莫说是宋谨言,我会让你都睡不安生!”
她要彻底断了季君皎那不切实际的妄念!
她如今的身份,如今这张脸,是长安王秦不闻!
就算她真的能重回长安又如何?难道她与季君皎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吗?
天下人会作何想?文武百官又作何想!?
她机关算尽,才在“长安王死后”形成三权分立之势,若是季君皎名誉受损,这样的局势肯定会土崩瓦解!
宋谨言如何自处?曜云如何自处?作为娶了“长安王”的季君皎,又该如何自处!?
季君皎大抵是一时的气血上头,才说出这般妄言。
可是她不行,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心中这样想着,秦不闻却是立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端坐在书案前的季君皎。
男人眉梢冷峭,轮廓分明,有光晕在他的眼角散开,墨瞳散出几分浅淡的金光。
他眸色淡淡,语气清冷平静:“其实你也,从来不信我的。”
秦不闻微微蹙眉,没有搭话。
她见到男人眼中的偏执与冷意,愈演愈烈。
“秦不闻,断干净,”他只是看着她,“我可以救他。”
秦不闻瞳孔微怔,下一秒却是扯了扯唇角,强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宫溪山中了蛊,”季君皎语气平静,“蛊毒制法失传,你才去御书房寻禁书的,不是吗?”
秦不闻仍是虚张声势地笑着:“一派胡言。”
“我查了昨日那个男人送给书斋的书法笔迹。”
“是宫溪山真迹不假,但所用的宣纸与笔墨,却是近些年才出的,”季君皎顿了顿,继续道,“所以,那幅书法是宫溪山临时作的,对吗?”
秦不闻后背有些发麻,她眉头微蹙,薄唇抿起。
他未等秦不闻答,继续说道:“顺着宫溪山的身份往下查,他早年便在京城销声匿迹,与容疏容貌别无二致。”
“我在容疏那里听到些往事,再结合御书房的禁书内容,宫溪山中了难解的蛊毒一事,并不难猜。”
秦不闻看着眼前眸色平静的季君皎,久久怔神。
——她怎么都忘了。
她都要忘了,眼前的季君皎,是被称为“曜云第一贤”的首辅,是宋谨言的左膀右臂,是清正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