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宴唐遇刺一事,秦不闻对郭凡清此人没什么好印象。
她微微拧眉:“他来做什么?”
季君皎没答。
郭凡清下了马车,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季君皎。
他微怔,便三两步上前,朝着季君皎躬身行礼:“下官郭凡清,见过首辅大人。”
礼仪倒也算是周全。
季君皎微微颔首,语气清冷淡漠:“尚书大人也是探望司徒大人的?”
“是,”郭凡清直起身来,神情有些不自在,“听闻司徒大人昨夜遭了暗算,下官便想着身为同僚,应当来探望一番。”
“司徒大人遇刺一事,尚书大人可有什么看法?”季君皎问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说到这件事,郭凡清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稍稍抿唇,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便多了几分迟疑。
“下官知道,因着下官搬离司徒府一事,朝堂大人们都在传,是下官记恨司徒大人,找人恐吓他,”郭凡清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但望首辅大人明鉴,下官虽与司徒大人不睦,但也绝不是这般不知分寸之人。”
“刺杀朝廷命官这种事,下官是万万不可能做的。”
郭凡清说这话时,神情认真严肃,不似作假。
秦不闻一直观察着郭凡清的神情举止,如果他真的在撒谎,那不得不说,这演得也太真了些。
季君皎未做回应,只道:“真相如何,本官自会查清。”
“若尚书大人当真没做什么,本官也自然会还大人清誉。”
郭凡清眉头皱了皱,却是朝着季君皎躬身又行一礼:“多谢首辅大人。”
辞别郭凡清,秦不闻跟着季君皎上了马车,回了文渊阁。
“季君皎,你觉得这件事是郭凡清做的吗?”秦不闻出声询问。
季君皎抿唇,似是思索许久,墨瞳清冷浅淡:“现在还没有查清,下定论还早些。”
秦不闻托着下巴,喃喃道:“我倒觉得,郭凡清的表情不似作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他应当藏了些事情没说,”秦不闻眼睫低垂,“刚刚他与你交谈时,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刺杀一事,即便不是他,他也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季君皎侧目:“你要去绑架盘问他?”
秦不闻眨眨眼,一脸乖巧:“首辅大人怎么能恶意揣度我呢?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会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季君皎:“……”
男人一头墨色的长发理得整齐,有光透过车帘洒在他的发间,发色便淡了一些。
“你若……”似乎是思索许久,季君皎抿唇,终究还是开口道,“你若当真要绑架盘问他,要提前知会我一声。”
秦不闻瞪大眼睛:“我告诉你,然后呢?等着你阻止我吗?”
秦不闻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叹息,很轻很淡。
“我好打点左右,不要让旁人瞧见,抓了把柄。”
秦不闻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嘴巴,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季、季君皎,你不阻止我,还当我帮凶?”
漂亮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看得出来,季君皎心中还是不太赞成秦不闻这种做法的。
只不过,他仍是淡淡开口,玉质嗓音清润淡雅:“你若当真打定主意,我便是阻止,也是无济于事的。”
“还不如替你打点好,以免你惹出事端来。”
秦不闻忍着笑意,挑眉看他:“那我若是闹出人命来呢?”
季君皎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像是在跟自己博弈,他半晌没答话。
许久。
马车经过长安街,有风吹过车帘,落在男人眉眼间的阳光忽明忽暗,光影斑驳。
“还是……不能闹出人命来的。”
季君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绑架盘问后,将人毫发无伤地送回便好,其他的,还是不能做的。”
有时候,秦不闻又觉得季君皎这人很矛盾,很奇怪。
——他分明就是堂堂正正,克己复礼的君子做派,却偏偏又会在某些时候,做出一些有违君子道义之事,但又同时恪守底线,还守着他的君子之道。
“季君皎,”秦不闻轻笑一声,歪着头看他,“不累吗?”
这样活着不累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季君皎却明白了秦不闻的意思。
他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入春日蝶翼般美好,睁开眼睛时,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好似困顿的泥沼。
“秦不闻,我不是你。”
他这样说,清冷的眼睛像是迷雾,清冷矜贵。
季君皎这人呐,骨子里生来便带着那种清明端正的正直感,秦不闻不太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却一次次去迁就一肚子坏水儿的自己。
若是放在之前的季君皎,参奏她的本子,估计都摞成小山了。
他说,秦不闻,我不是你。
“我自入仕以来,便被教导清廉正直,不可徇私枉法,不可误入歧途。”
“我自小便是被这样规训的。”
他顿了顿,看向少女的眸光澄澈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