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喜爸爸病重。
生死难料。
作为曾经为父亲穿寿衣,独自给老人送终的亲历者,沈心悦很容易共情方喜一家此时的忧虑。
她给薄骁打了电话。
只是说要去一趟帝都,看望方喜一家。
交代薄骁最近一周减少应酬,早点回家带蔷蔷,女儿还小,生下来没离开过妈妈,妈妈不在家,女儿会哭闹。
没想到薄骁给安排私人飞机,要陪她和孩子们一起去。
于是家里忙开了。
三个保姆分工打包,孩子们吃的用的穿的一样一点细细收拾。
大人忙出忙进。
孩子们支楞着手颤颤巍巍满屋子摇晃。
乱哄哄的时刻,沈北渊回来了。
三个保姆一看大神似的男人立在门口,慌忙抱起孩子退出去。
沈心悦拿着两个刚刚消完毒的奶瓶,回头跟沈北渊说话。
“二哥,你回来得正好,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去帝都。”
“我有说要去吗?”沈北渊斜着身靠在门上,一副慵懒散漫模样。
沈心悦全当不懂他的心思。
自顾自说道:“方爸爸你是见过的,老人家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没享过福,晚年患癌,万一有个不测,没见过两个孙子,将是他永远的遗憾。”
“逝者死不瞑目,活着的人良心难安。”
沈心悦走了过去,挽住沈北渊的胳膊,温柔细说。
“爸爸临终前,我一个人守着他,从凌晨12点起,他的气息只出不进,剩下一口气,可是那口气怎么都落不下去,我跟他说‘爸爸,你安心走吧,等探监时间到了,我会去看大哥二哥,代你向他们辞别’。”
“爸爸睁开了眼睛,浑浊无光的眼盯了我很久很久。”
“他停止呼吸时,是凌晨3点52分,他牵挂着你和大哥,硬撑近四个小时,脸色憋得黑紫,十分痛苦。”
“即便受尽折磨,我也给了他承诺,他仍然……闭不上眼。”
“我给他擦洗,穿寿衣,趴在他耳边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殡仪馆的车到了,他仍然睁着眼,我按下他的眼皮,再一次承诺‘爸爸,你安息吧,去那边和妈妈团聚,这边的事交给我,我会努力工作,接大哥二哥出狱’……我放开手,爸爸的眼睛又睁开了。”
“二哥,死不瞑目是逝者永远的遗憾,也是生者心灵深处永远的痛。”
沈心悦将两个奶瓶放在沈北渊手上。
“这是你儿子的奶瓶,去打个包。你就当为了我,去看方爸爸。方喜妈妈找到我,我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有些遗憾补一补,或许能得到一点安慰。”
沈北渊拿着两个奶瓶,单手勾住沈心悦的后颈把她按进怀里。
他这个妹妹,人前人后一副笑颜。
很乖,她如花,安安静静。
她的不易,都藏在心底。
沈北渊心疼至极。
所有人准备好出发的时候,沈北渊走在队伍尾巴上。
单手抱大儿子年年,提上小儿子躺的手提摇篮。
抵达帝都一个小县城,薄骁安排好的酒店。
沈北渊依然走在队伍末尾。
随行的两个保姆在他前面,战战兢兢。
胖保姆几次回头,“先生,把年年给我吧,我来抱他。”
沈北渊:“不用。”周身冒着寒气,气势叫人害怕。
“先生,那我来带余余,方便您做事。”
“不必。”沈北渊反倒放慢脚步。
他面如寒霜。
走在最后。
前面的人进去了,有人拥抱,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人哇啦哇啦说着听不清的话,喧哗声不断。
“二哥呢?心悦,没看见他呢。”方喜妈妈说着话脑袋往门口探。
胖保姆连忙侧身让位,“在这呢,先生可好了,出门在外总是亲力亲为,细心照顾两个宝宝。”
“是啊是啊,沈二哥好得不得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孩子。”方妈妈哽咽道,迈着O型腿迎出来。
1.55米的方妈妈背光而立。
弓腰驼背,脸皮蜡黄,晒斑星星点点,皱褶大的大,小的小,宛如一块老腊肉。
而沈北渊,1.92米高,洗剪吹造型亮闪闪,肤白,鼻梁挺,剑眉,冷眸,面部轮廓如雕如刻,他一身霸总光环,顶天立地。
反差太大,方妈妈高举脑袋仰视沈北渊。
支楞着两只手。
不敢触碰沈北渊,不敢抚摸两个大孙子。
泪光闪闪的眼转啊转,看看沈北渊,又看看他怀里的年年,再看看提篮里举着手呼呼睡的余余,泪流满面。
“年年,喊外婆。”沈北渊摘掉儿子的冲锋衣大帽子。
年年露出小脑袋,张着嘴叫两声。
他还不会说话,喊的是啊啊。
但方妈妈就认定是喊她,狂点头。
“小喜,你给我过来,看看你儿子,多可爱啊!!”方妈妈把方喜拖过来,按着她头送到沈北渊眼皮底下。
啪啪啪啪……
“死丫头,看看你的两个大儿子,多好的儿子啊!你都干了啥,儿子不要,东跑西跑瞎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