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厂里和学校都放假,街道办的人,特意挑礼拜天的日子来各家谈话。
胡美丽原本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街道办的大姐过来,立刻热情的把人请进屋里倒水。
“徐大姐,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好几天都没见着了。”
“没办法,组织上有任务,再困难我也得完成。水我就不喝了,我跟你说几句就走。”徐大姐笑眯眯的问道:“你们家小南呢。这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她是怎么想的?按政策,像林向南这样的孩子,是该下乡的。”
胡美丽有些气虚,但还是说道:“小南是女孩子,脾气又软和,我怕她一个人去乡下受欺负。我是打算让小西下乡,小南留在我身边的。”
“都说养儿防老,你的思想倒是开明。可你这么办,不符合政策。”徐大姐有些头疼的说道:“你还有个小儿子呢。小南这样的情况,组织上是不可能给她安排工作的。难道你就这么养着啊?”
“明年小西就初中毕业。多养一年,不碍事。”胡美丽说道。
大家都是住在一个巷子里的人,徐大姐对这条街上的每家人都很了解,也能猜到胡美丽的大概打算。
但如果每家都想钻空子,那她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我知道你是个爱孩子的人。因为小南的事,连婚都离了。但你不能只爱小南,不管小西吧。你现在这么说,以后想求组织上给小西安排工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胡美丽心里打了个突,嘴上依旧坚持道:“我家小西是要下乡的,不碍事。”
要真有什么影响,大不了她豁出去找厂里的领导哭闹。
她就不信,一年之后,谁还能用她今天的话拿捏她,反正到时候她是不认的。
胡美丽的泼辣和难缠是出了名的,现在也还没到报名下乡的时候,徐大姐无奈的叹口气,也不劝了,只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们家的事,我会向组织上反应的。”
“那我送送你。”胡美丽巴不得人赶紧走。
“不用了,我还得去找刘老黑谈话呢。”
“也是,他们家的红河也是该下乡的年纪。他家负担重,去年欠的钱都还没还完呢,今年想借钱给红河买工作,怕是难了。”胡美丽的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幸灾乐祸。
她的大儿子林向东已经下乡,所以林向南能钻一钻政策的空子,扛住压力,就能有一年的时间缓冲。
但刘红河就惨了,毕业前找不到工作的话,必须得下乡,连个缓冲时间也没有。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毕业时间,刘红河的工作依旧没有着落,想来是找不到了。
想到刘家的情况,徐大姐也忍不住头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她们的工作全是这些琐碎的事,大问题没有,小麻烦不断。
从胡美丽这边出来,徐大姐转身就去了刘家。
一进门,她就看到刘红英在哭,她的脚步一顿,“我来的这不是时候啊。家里有事啊?”
说着她就想出门,不掺和。
先去找院子里的其他人谈了,再来找刘老黑也是一样的。
她们街道办的人,虽然需要帮忙处理家庭纠纷,但如果没人找她们,她们也不会主动往前凑,而是站在边上看热闹。
要不然人家一家人转头和好了,自己倒里外不是人。
“徐大娘,正好你来了,你可得帮我做主。”刘红英擦了擦眼泪,主动上前扯着她的袖子挽留。
“哟,怎么了这是,怎么哭成这样了。”她说得就跟才看到刘红英哭了似的。
刘红英委屈的说道:“我爸想逼我结婚。他这是卖女儿。”
这话说得就重了。
徐大姐当即看向刘老黑,警告道:“封建残余可要不得。你要是违背了妇女同志的意愿,哪怕你是红英的亲爸,你也讨不着好。”
“红英她瞎说的。我就是随便问问她,她要是不乐意嫁,我还能逼她啊?”刘老黑尴尬一笑,问道:“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就是你们家红河下乡的事。眼见着报名的时间快到了,你们家也该拿个主意了。”
刘老黑淡定的说道:“行,知道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
看刘家的人这么配合,徐大姐松了口气,水都没喝一口,转身又去了别人家。
知青下乡的政策维持了这么多年,该吵的家里早就吵完了,大部分家庭都已经决定好了下乡的成员,根本不需要徐大姐多劝。
她们这条巷子,也就几家刺头而已。
这其中,最难搞的就属胡美丽了。因为孩子的事,连婚都离了,想劝林向南下乡,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像林向南这样的,没有工作又没有结婚的社会闲散人员,是最不受待见的存在。
只要林向南的事情没定下来,街道办的人隔段时间就会来找胡美丽谈话。
胡美丽的日子不好过,林向南也别想舒坦。
林向南刚提着一兜桃子从外面回来,胡美丽就朝她质问道:“你又跑哪儿鬼混去了?新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你是不是根本没去看?”
“看了。聊两句就聊掰了。”
“那你桃子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