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烟薄凉夜。
裴沅祯踉跄穿过正厅。
小厮跟在一旁: "二爷,小的扶您。""不必。"裴沅祯摆手,走到抱厦停下来。
他一身大红喜服绚丽张扬,灯笼下,那张俊脸清隽俊秀。
夜风穿过庭院桂花树,带来阵阵清香。他就这么站着,醉眼朦胧地望着正屋方向。那里有他心爱的女人。
他们今日成亲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置身梦境。自己像是从未去过京城,也从未当过首辅。而是一直跟心爱的女子厮守一隅。
他笑起来,满心踏实。
抬脚向正屋走去。
屋子里,沈栀栀已经沐浴结束,头发擦得半干用支簪子松松地挽着。此时,正在吩咐婢女摆晚膳。
成亲累人,忙活了一天也就这会儿得闲歇息。
想起来一天未怎么用膳,便让婢女做些清粥果腹。才拿起勺子用了半口,外头就听见婢女请安的声音。
下一刻,房门打开,裴沅祯站在那。
他喝醉了,满面笑容。
沈栀栀也笑起来:“宾客们都走了?”裴沅祯点头。
"晚膳用了吗?可要再用些?"她问。裴沅祯依旧含笑看她,摇头。
沈栀栀又问: “我让人备水给你沐浴如何?”“好。”他出声。
"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沈栀栀被他这么直刺剌地瞧着,怪难为情。她起身,欲上前迎他。
裴沅祯三两步走过去,摁住她肩膀: “吃你的。”
沈栀栀又坐下去,转头对婢女道:"去给二爷备水。"
“是。”婢女出门。
室内烛火亮堂,沈栀栀瓷白的脸映在火光中,妩媚而温柔。裴沅祯盯着看了片刻,在一旁坐下。
"今日累吗?"他问。沈栀栀点头: "还好,就是饿得慌。"
"为何不用膳?"
“没空。”沈栀栀道: "许多事得操持,不得闲。"
她头一回
成亲,家中无长辈,事事皆自己亲力亲为。所幸有管家从旁协助,勉强算是转得过来。
闻言,裴沅祯拉过她的手: “辛苦你了。”
他今日心情极好,从进门时就一直带笑。
这样的笑容跟在京城时不同,是放松的,坦然的。沈栀栀喜欢他这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裴沅祯。
犹记得最初她见他时,他站在明辉堂的窗边,伸了只手漫不经心晒太阳。彼时他慵懒舒展,气质干净得犹如聊斋里走出来的书生。
那一幕的裴沅祯令她印象深刻,也令她始终认为他就该是那个模样。但后来朝堂俗事令他忙碌,便再未见过那般清澈的样子。
直到现在。
沈栀栀欢喜地望着他。裴沅祯问:“为何这么看我?”
“你好看。”
裴沅祯莞尔: “你以前也常这么说。”沈栀栀眨眨眼: "是么?"
裴沅祯点头: "你时常明目张胆偷窥我。"过往之事,今时再回忆起来,全剩下甜。两人相视片刻,默契笑了。
过了会,婢女进来: "二爷,热水备好了。"裴沅祯点头,放开沈栀栀的手,起身。"你用膳吧,我去沐浴。"
浴室离卧室只一门之隔,沈栀栀进内室换衣时听得那边水声哗啦,脸渐渐热起来。
今晚就是洞房日。按理说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皆已做过,对这种事早已驾轻就熟。却不知为何,此刻竟有些忐忑。
她飞快换好衣裳,然后寻了本书坐椅子上。
夜越来越静,婢女们皆已退出室内。她侧身坐在昏黄烛火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裴沅祯沐浴出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他眸色暗了暗。
"看的什么书?"
沈栀栀抬眼: “容县地志怪谈,是这里一个老秀才编撰的。”
书很薄,也就二十来页,此前沈栀栀出门时顺道买的。原先看了几页撂下,这会儿再捡起来,竟觉津津有味。
裴沅祯走过去,将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膝上,然后从身后抱住她。
"一起看。"他说
。
沈栀栀点头: “正好,还有两页就看完了。”
"这个县城虽小,却历史悠久。”沈栀栀道:“历经了三朝,前朝发生许多趣事,这上头皆有记录,以及出过哪些名人……"
裴沅祯下巴搭在她肩窝处,安静听她说。不知她今日用的什么花露,格外好闻。幽幽香气窜入鼻中,撩得他心猿意马。
"前朝还出过一位女诗人,”沈栀栀继续道:“这位女诗人身世传奇,说来你恐怕难相信。她文采斐然是一代才女,却喜爱男装且离经叛道。曾十六岁时冒名科考,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