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自己那个不着调的侄子,白了宁强一眼,示意他推轮椅。
宁强往里屋门上看,压着声音道:
“听到什么了?”
老人淡淡看他,目光并不严厉,宁强仍觉压力倍增。
嘟囔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嘛。”
老人疲累的闭目养神,37年了,他从希望到失望,精气神儿一点点耗尽,已不奢望闭眼之前能见到小倩清醒过来,大悲大喜之下,大限更近了,无力感油然而生。
还好,还好宁家的下一代都能独当一面了,他可以放心卸下重任了。
开门声响,左灵推着女人从里间走出,老人顿时精神了。
宴会厅一众人等得心焦,面上却不露出分毫。
轻柔的奏乐声响,两辆轮椅一前一后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全体起立,韵律一致的掌声起。
先前训斥左灵的老者和中年男人跟见了鬼似的,她,她……她跟宁老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见,宁强推着新郎,左灵推着新娘,缓缓而来。
窝在小昊怀里的瀑布兴奋地要往左灵的方向蹦,被小昊一把按住。
狗子往左灵的方向迈出两步,扭头瞅瞅兄弟俩,见二人没反应,很有眼色地退了回去。
小狼眼神困惑,女人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
婚礼流程相当简单,宁强和左灵,一个代表男方,一个代表女方,依照古礼,互相递上婚书。
左灵注意到,司仪的贺词里没提母亲的名字,只说宁老大婚,让我们一起恭祝二位新人。
如此重要的环节,决不是老人忘了,昏睡了37年的人,连名字都不提,自然是有原因的。
左灵惊觉,自己竟然忘了问母亲的全名。
不仅她发现了 ,众多来宾也发现了,探究着,想透过面纱看清面纱背后之人是何模样,又是来自哪家?
老人和宁强恍然未觉。
新郎给新娘戴上婚戒,新娘连给新郎带婚戒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是左灵抓着母亲的手,给老人戴上去的。
一个简单的仪式,累得女人微有些喘。
主要仪式走完,老人浑身轻松,接过话筒,声音带笑: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夫妇的婚礼,酒水简薄,怠慢了。我们夫妇身体都不太好,就不陪诸位了,大家慢用。”
何止是酒水简薄,仪式也够简单的,前前后后有10分钟吗?
费心费力筹备的婚宴场地,就为了潦草的十分钟?
呵,这也就是宁家吧,敢不计成本。
私下吐槽的有,谁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笑着说:
“身体要紧,你老保重身子。”
“能观礼您老人家大婚,是我等福份,身体要紧,你自便即可。”
“……”
退场的时候,和左灵起冲突的老者和中年人,特意挤上来跟老人说了几句祝福话儿,连带着左灵都得了个笑脸。
老人自始至终没往裴楠生那桌瞧,仿佛他们不存在。
左灵好笑,老人恨渣爹,连带着丁家人都恨上了。
婚宴办完,左灵没有理由留下,琢磨着明天一早就走。
凌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左灵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刚合眼,被敲门声惊醒,心怦怦跳。
该来的,终于来了。
大红的喜房,女人新娘装未脱,安祥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老人握着女人的手,目光温柔缱绻。
听到脚步声,看向左灵,声音嘶哑:“小倩走了,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还没叫过她妈吧。”
左灵以为自己不会哭,真等到那一刻,泪意直逼眼框,垂下眼帘,硬生生逼回去。
“算了,她都没强迫你,我何苦做恶人。”
老人很快妥协,困难地在椅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喘口气,说道:
“我没有孩子,麻烦你送我们一程,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左灵脑子很乱,老人的话听到了,也像没听到。
游魂一样望着女人,想不了一丁点儿事。
母女相隔37年再见,她对女人生不出母女之情,但她是女人身上掉下的肉,女人走了,像是牵着她心头的风筝断了线,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张嘴,一个‘妈’字重若千斤,怎么都吐不出口。
许久,门外传来响动,神智归位,左灵发现老人脑袋歪向一侧,好长时间没动过了。
她想走过去,身子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腿。
宁强推门而入,一眼看出老人不对,叫了声:“小叔。”
探向老人鼻息,没有半点儿热气。
小叔……走了。
宁强难过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
对左灵道:“二老走了的消息,要压几天,希望你能理解。”
左灵自然是理解的,大家族都有些不能对外人道的阴私。
三日后的夜里,某个荒僻的小岛。
老人和女人的尸体在熊熊烈火中被烧为灰烬,二人的骨灰装进一个骨灰坛里,沉入大海。
这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