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烈日的煎熬宛若毒烟迷阵,骚动着那些虔诚之人的意志与内心。随着时候的推移,逐渐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太平道众,和头顶烈日、驻守在旁的兵卒卫戍因体力不支而倒地昏厥。
到最后,鄂炳还终于是禁不住手下的兵卒一个接着一个因“莫须有”的事情而遭遇生命威胁,毅然下令撤走了祭坛周边的卫戍。
那曾经接待过鄂霏英与白凤两“姐弟”的蛙脸道人代表太平道一众人前来过问,说为何要撤走守卫。鄂炳还只能无奈地回道:“现下兵源不足,岂能让卫戍无端蒙受生命之危,还望道长见谅。”
那道人听罢,略带敌意地望了望鄂炳还周围的几人,稍显愤懑地拂袖离开。
偌大的祭坛周边,转眼间便只剩下观礼的寥寥数人,以及上百位太平道众。
在这些太平道众里,穿道袍戴道巾的只占一半,其余人皆是信众,也即是下河镇的百姓乡里。
对于信众们来说,司马荼口中那个只消跪地祈祷便可企及的“希望”,实在不失为一种救赎或者解脱,即使这种“希望”在获得成果以前,都是虚无缥缈的。既然皈依太平道能解饱腹之忧、前途之愁,为何还要拼命挣扎着在这乱世之中自寻道路呢?
那位少年剑客冷言旁观着这一切,不自觉地忆起自己的曾经——那些拼死从敌寇手中逃脱的记忆,为了能安然立世而日夜艰苦习武修行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才愈发肯定,自己永远不可能与太平道为伍。兴许他的师父,那位传说中的“白蛇仙人”便是因此而受到排斥,带着那把在五湖四海留下过威名的宝剑,从朝野高堂之中退隐江湖。
如果那些信众突然得知于张家药馆纵火行凶的是太平道,那该是如何的一番场面?不难想象,若是他们知道把药物销毁,间接害死自己家人的凶手,居然是自己一直依附的“大人们”的所为,届时发生何等骚乱都不足为奇!而如今,兵卒卫戍被从祭天大典中撤离。冥冥之中,仿佛都是在为这件未发生的事情做足了铺垫。
果不其然,经过半日的煎熬,所谓的转机终于到来了。
只见司马荼再次从那由九位道人组成的剑阵中矗立而起,他背对着几步之外的祭坛,面向道众和观礼者,仰天长叹。那双干瘪的嘴唇不停上下蠕动着,似乎是在呢喃着些术法咒语。
“终于……来了。”司马荼张开双臂,诚恳地望着天空,“天狗食日。”
祭坛下的诸位见其异状,纷纷抬眸往天空望去,得见奇观之后,不禁感慨万千。
原本浑圆巨硕的金轮,像是让犬儒咬掉的圆饼一样缺掉了几分。与此同时,热气也因为那缺失的太阳而慢慢消散,而那些湿热的雾气所凝结而成的厚云,正呼呼地随风而至。
这变化来得如此之突然,使得不少人以为是天降灾祸的预兆。不过,当人们看见司马荼面上的从容之后,便打消了这种疑虑。
少倾,黑云将至,企图把青空装满。太阳业已让黑黝黝的洞填住了中心,但仍有那一圈金光在天边挂着。此时的大地好似凛冬将至,阴气肆虐。还未待人们适应完全,便忽地响起一道惊雷,滂沱大雨应声来到。
“是雨?”那少年剑客自言道:“无垢道长果真不是凡夫俗子。”
雨声之下,是人们极度欢庆的载歌载舞,他们手挽着手,歌颂着太平道丰功伟绩,赞扬着司马荼的求雨仙术。更有信众剥去了外衣,近乎疯狂地沐浴在这场狂澜大雨之中,这其中也不乏女流之辈。
那些祭坛前的太平道人则个个面目慈善,笑容和蔼地跟着司马荼面向祭坛,向上天回敬回礼。
“司马先生可真是个奇人!下河镇恁久无雨水滋润的境况,居然让他短短几天便解决了!”鄂炳还目视着前方,同时把小女儿的手挽来,说道:“所以,我才能放心把英儿交付给白少侠呀!毕竟,是司马先生牵的红线……”
“爹……”鄂霏英喃喃着,怯怯地往白凤那两兄妹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害怕惹了甚么不是一样。
怎料,坐在另一边的富家公子倏地大惊道:“鄂大人,你看!”赵括指着祭坛的方向,说道:“这滂沱大雨之下,怎会有大火生起!”
鄂炳还仔细一瞧,发现果真如是。那几个在祭坛前的道人皆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大火把祭坛烧着,让这祭坛变成下河镇民欢舞的篝火。
“这‘无妄之火’,难道便是无垢道长所说的‘宋无忌’下凡?”张一随即在旁煽风点火,讲道:“可是神机妙算的无垢道长,怎会漏了这一着?”
慕容嫣这时把药馆火灾之后在废墟里寻得的火折子拿了出来,呈到鄂炳还面前,说道:“鄂大人,这是小女从药馆的废墟里寻得的火种。小女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因为张大夫说过太平道一直是与张家势不两立。可碍于凤哥哥的不允……凤哥哥他,生怕连累的鄂大人和鄂五小姐,所以……”
“嫣儿!”白凤故作震怒地夺过至关重要的证物,斥道:“你怎的可以如此莽撞,若是冤枉了好人,连累的何止是鄂大人同鄂五小姐!你说这是纵火之人留下的火种,莫非它真能在雨水中不灭?”
白凤说罢,便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