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山谷间时常回荡着流水与落叶的声音,湖泊里的水从高低流向低地,穿过那片密林,淌过水车,润泽千亩良田,这里永远不会缺乏人们赖以生存的东西。
俯拾即是、所见即所得的美满生活不一定就能彻底消灭所有的妄想和邪念,很多时候,这会成为更多罪恶的根源。
可以断定的是,这世上绝对不存在无欲无求的人。生存,这一最原始的欲望支撑着所有人走到现在,而不必在昨天消失于世间。
在这红叶山谷里,就留有这样一个仍旧存在种种陋习的安宁小镇。为何它能够安详宁静得犹如脱离世俗,几近桃源?
红叶镇作为一个东西两面环山,进出都只有一条山路的地方,来者有何目的,去者有何底细,镇民间大都互相了解。唯独太平道的目的和底细,无人知晓其中一二。人们只管奉行太平之道,他们不仅会修习成仙悟道的长生之术,还杂糅了墨家的理念,要使人人相爱,消灭争斗。
以此为基础,久而久之,此地便逐渐自成一套规矩。在太平道的悉心照料下,这里的官府仅仅是个摆设,比起法令,镇民觉得教条才是他们应该遵守的。
当受到教条束缚的人足够多,其影响程度便不可以只凭当下的情况作根据了。特别是在这个偏僻山谷里面,这里信息闭塞,并且物资富饶,人们很容易由心而生出一种思想上的依赖和惯性,天真地以为之所以有今天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是因为自己干得不错。
包括强迫每户人家献上第一个孩子当作“人牲”祭祀在内的种种陋习,如果没有任何外力干涉,这种陋习便只会一代接一代传下去。即便当中有人突然醒悟,甚至只是稍微表达过意欲打破常规的想法,周围的同伴们也会竭尽全力阻止他。
有的人愿意自己套上脚镣,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更为熟练地把脚镣拷在别人身上。这时候,与其他人同流合污才更像是正常人的所为。
无数受害的人,还未感觉到这世界的五彩缤纷就死在了熔炉里。这样无比令人惋惜悲愤的状况一直持续某一天,在这个完全被太平道蛊惑的小镇里,终于迎来一位数十年不遇的“不速之客”。
那位少年剑客沿着山坡上的水源走来,身下坐着一匹沉甸甸的驮马,身后跟着一名俏丽歌姬,她也乘着一匹马。
起初看见这对神秘旅人的,是还在镇外农田务农的村夫,不过这则消息很快就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大概是因为那位妆容绮丽的歌姬,像她这样的人,可不常在山谷里出现。倒是她身旁的那位剑客,满面肃杀气息,只有这种人才会经常绕过官道,走进这个红叶深谷里落脚。
很快,这对旅人便把马栓好,先后走进镇中的一家客店里。
店家先是不假思索地从茶房里走出来,打量着先露面的白凤,见其不苟言笑,腰携长剑,以为对方是只住一晚就走的匆匆过客,便讨好着说:“客官,可是方才长途跋涉而来,是要小人好酒好菜款待一番?”
“嗯……”白凤随意应答了一声,随即径自寻个位置坐下。
“店家!”慕容嫣紧随其后,先为同伴的失礼躬身献上敬意,紧接着说道:“我们不喝酒,明天还要赶路呢!”
店家与这位面挂纱巾的歌姬相觑道:“噢!小人明白,这就去准备。”说罢,他便怀揣着惊喜之心情,小跑到后厨去准备饭菜,同时在心里思忖道:“莫不是哪路贵人路过,正好可以好好赚几笔银子装进口袋!”
可是他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钱结账。
少顷,桌上饭菜快要吃空之际,那女子便忽然当着店家的面提起一件事情,说:“阿牛哥把全部银子都赠予那姑娘了,我们拿什么付饭钱啊?”
“呵呵,那瑶瑶还把换洗的衣物,以及那把怀揣着的防身匕首都送了出去,你又是如何打算的呢?”白凤戚戚的冷笑好似一把利剑,斩碎了某些人的美梦。
店家自知这生意做不成,现在反而倒赔了不少,即刻向身旁的小厮耳语半刻,让其走到外面呼朋唤友,召集打手,打算和他们一起惩办眼前这两个吃白食的江湖浪客。
“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呢……”慕容嫣目送着客店外走远的小厮,甚显惆怅,说道:“阿牛哥,你当真打算这么做啊?”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又是这个冷峻的声音,又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店家听罢,只觉得他们此行是有预谋的,因为他们来过这里,知晓此地的官衙早已作废,法令无度,顿时更加气恼。
待到门外响起密集无序的脚步声,店家和众小厮霎时应声站了起来,齐向那对旅人发难,大吼道:“好你个阿牛竖子,竟敢在爷爷此处吃白食?”
“怎的?你们要赶我走?”白凤话音刚落,便拿起腰间宝剑,随后重重摔在桌上,如此威胁道:“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们全都让太平道蒙骗了,真正的长生之术在我手里!”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众说纷纭。
“什么?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过是在放狠话,管他疯言疯语!我们十几个人一起上,如何放不倒他?”
“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