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冷冰冰的刑具静静陈列在眼皮底下,四周只燃有一盏被摆在正前方矮桌上的油灯,传来丝丝温暖的光线,拇指大的焰火随风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如同岳青菱已近崩溃的意志。
在那盏灯的两侧,分别睡着两个女子,那鲜卑女将军睡在内侧,岳青菱则是被禁锢在一根木桩上置于营帐门前不远处,脖颈、身体、四肢皆被铁索缚于木桩上。
明明前一日的她还是那样自信、阳光,而现在,她的衣衫被汗水与尿液浸湿,满身污泥、蓬头垢面,比她最落魄的时候还要为人不齿。
随便一声响动,都会让岳青菱感到前所未有的胆战心惊,唯恐那位睡着的女将军会突然惊醒,并为此大发雷霆。
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同时极小心翼翼,连呼吸时胸脯的微微起伏,都唯恐会弄出些动静来,不得已极其克制地蜷缩起身体,深深垂下头颅。
当然,岳青菱也曾想过使巧挣脱束缚,趁夜出逃。然而,身体与思想的日渐疲惫迟钝,让她愈是挣扎,愈是感到铁索勒得更紧,脖子、身体、四肢便愈痛,这又使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起现状。
她根本没有能力逃出去,短时间内也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不过幸运的是,她被抓后故意发疯似的哭喊、说些模棱两可的胡话,貌似真的搏得了分毫同情,至少现在,她与那位鲜卑女将军共处一室,甚至还能听见她安详的鼾声。
每念至此,她都悔不当初,觉得不该一时兴起便接下这等要命的任务,虽说是为了面见离去多时的几位旅人、朋友,却也不能莽撞如斯,以至于沦落至此。
“呵,那时候为了找到大师兄,我不也一样枉顾爹爹反对,自己离家出走了吗?”岳青菱低声哀叹,心想:“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害的自己。”
她越是思考就越是绝望,直至心力交瘁,双眼失去光泽,只余下忧郁深陷在眼眶里,适才半梦半醒地休息了一会儿。
但是好景不长,第二天早晨,岳青菱就忽然被几瓢冷水泼在头上,霎时醒转。
睁眼一看,左右正有两名虬髯壮汉挟持,而那位鲜卑女将军则是举着铁钳子站在面前威胁说:“怎么样,小青菱,见你昨夜睡得比我还自在,可是想好要说些什么了?”
“我……我,我不知道啊。”岳青菱道:“姐姐,小青菱只是个替死鬼,要是我真的知道些什么,一定会告诉你!”
“还是不招?”贺拔钰儿将铁钳子夹在对方的指甲盖上,同时命左右小厮按紧岳青菱,接着道:“那封密信上到底在说什么?还有,原本到底是谁会来接应你们?”
“疼,疼,疼!”钻心般的痛苦从指尖开始汹涌袭来,岳青菱果不其然又开始发疯的哭喊起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说,我一定说,求你先住手。”
“好,我一向对姑娘家很是同情,若是如实回答,我一定不会亏待你。”贺拔钰儿说罢,招手将两位凶神恶煞的小厮赶了出去。营帐内又只剩下两个女子。
岳青菱看着自己险些被拔去的指甲,哭哭戚戚不停,手指上的鲜血也如同她脸上的泪水般汩汩滴在她周围,她看着贺拔钰儿面庞上露出的邪魅微笑,心中不禁想起御夷镇、御夷书院的各位,她祈祷着。
“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勇气吧……”
“快说,难不成,你当真想尝尝十指连心的滋味?”
“我……我记起来了!”岳青菱忽然异常亢奋,惊呼道:“姐姐你可知道,御夷镇这几天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其实,他们是要招揽勇士去捣毁你们的粮仓。”
“这些事情,我们早就猜到了!”贺拔钰儿见岳青菱稍有变化,缓缓丢下铁钳以示友好,旋即续道:“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
“我以为,那来接应我们的人,会不会是姐姐身边的人?如果他正好管理军中辎重,岂不是大利御夷军!”岳青菱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像是害怕让第三者听见自己的话一样,又道:“而那封密信,应该就是递给这个位居要职的人。”
贺拔钰儿将信将疑,向岳青菱步步紧逼,气势凛然,捧着那副脏脸轻轻抚摸着,问道:“小青菱是在说,军中有内应?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小青菱怎么敢欺骗姐姐你,难道,我还想吃更多的苦头?”岳青菱一同欺身而去,表现得极其恭顺、楚楚可怜:“御夷镇人欺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求姐姐定要替我报仇!”
“哼,要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我派人去看看粮草的状况如何便知。”贺拔钰儿话毕,便即助岳青菱解开束缚,再而击掌为令,营帐外随后走进来两个同为鲜卑女子的士兵。
“你们把这个脏丫头洗洗干净,严加看管!若是她胆敢耍什么阴谋诡计,随你们处置。”说罢,贺拔钰儿拿上佩刀匆匆离去。
“遵命,贺拔小姐。”两位小厮目送贺拔钰儿离开,旋即携岳青菱到专门为贺拔钰儿及其女子亲卫队所设置的洗漱帐篷内,看管着岳青菱的一举一动。最后,让她穿上鲜卑窄袖短衣,扎上小辫,软禁在贺拔钰儿的居处。
岳青菱深知自己的那套说辞全是胡诌,能骗过一时,断不能骗过一世,可是她对御夷镇的军机要事确实是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