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你去找一下雅姐,然后把我那个手持显微镜取来,顺便把历代的印章图鉴也一并拿来。”沈愈朝陈小鱼吩咐道。
显微镜放大印章然后与图鉴比对,这是鉴定字画的一个流程。
哪怕是一眼假的印章,给顾客鉴定时这个流程也得走。
这也就是行里说的两个字:规矩。
陈小鱼做事非常的麻利,前后没有三分钟两样东西就摆在了沈愈面前。
就在沈愈拿起显微镜要看看那枚钤印是何人之印时,唐伯却是做出了一个让沈愈颇感意外的动作。
他竟然用手把剑柄的那枚钤印给遮起来了。
“唐伯您这是?”沈愈一双浓眉顿时蹙了起来。
唐伯见沈愈误会了赶紧解释,“小沈啊,不是我担心你的字画鉴定的实力,我是怕这个印章你看了之后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沈愈笑笑,“没事的唐伯,印章这东西咱也得辨别,不能说盖了谁的印那就是谁的画,因为有可能是鉴藏印,也有可能是后人加盖的。”
唐伯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小沈,这幅《钟馗图》有没有可能是宋代之前的呢?比如五代周文矩,黄荃,或者董源的作品?
“尤其是黄荃真迹的可能性大不大?”
沈愈听了先是一愣,我都说了是北宋的画了,怎么又往五代名家身上扯呢?
但细细想想这还真能沾的上边。
毕竟唐末到北宋这中间不过就隔了几十年,在时间上算也能说的过去。
北宋《宣和画谱》将绘画划分出了门类,有释道画,人物画,宫室画,龙鱼画,山水画,畜兽画,花鸟画,墨竹画,蔬果画等等。
《钟馗图》现在大家一看都会以为是人物画,当然说人物画也说得过去。
但在当时,钟馗图这类的仙人画属于百分之百的释道画。
而在北宋以及北宋之前的隋唐,释道画算是绘画第一大门类。
这就导致唐宋两朝绘制释道画的名家辈出。
换句话说,当时的绘画名家都会画释道画,比如唐伯刚才说的周文矩,董源,黄荃这些顶级大画家都曾画过《钟馗图》。
而有黄家富贵之称的大画家黄荃与前蜀皇帝王衍还曾与吴道子真迹《钟馗图》有过一个典故。
唐伯说的就是跟这个典故沾边。
话说前蜀时,当时有人找了一副《钟馗图》献给当时的皇帝王衍,经过鉴定后乃是唐代画圣吴道子之真迹。
也就是吴道子给唐玄宗画的那幅。
王衍大喜,就把这幅画挂在内殿中视若珍宝,平时不会轻易示人。
但看久了之后王衍觉得吴道子的画的钟馗图好归好,但在细节上还需要修改一下,钟馗捉鬼用二指压目,明显不如拇指有力,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改到拇指才对。
于是王衍下旨把黄荃喊了过来,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让黄荃试着修改一下。
黄荃当时虽然是皇家画院待诏,但毕竟刚刚十七岁,并没有后世黄家富贵那般的大名气。
他反复观摩画圣之真迹后心说陛下啊陛下,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一个普通画画的你让我修改画圣真迹?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头吗?
但是皇帝说的话又是金口玉言,并且前蜀后主王衍对黄荃非常的欣赏,不然也不会把画圣真迹让他修改,算是有知遇之恩,不改还不行。
但是改了黄荃也怕,当时的前蜀后主王衍就比黄荃大四岁,才21岁,这个年纪可说喜怒无常,万一改了之后觉得不好,再让改回来又怎么办呢?
所以黄荃彻底失眠了。
他思来想去数天后突然有了个办法。
我自己画一幅《钟馗图》然后与画圣真迹一同献给皇上,皇上一对比肯定就能分出好坏来,到时候自然就不会勉强我修改了吧?
想到就做,黄荃沐浴更衣凝神静气按照王衍的描绘画了一副自己的《钟馗图》,然后连同画圣真迹呈到了王衍面前。
王衍一见登时大怒,好你个黄荃竟然敢抗旨?我是让你改画,不是让你临摹!
黄荃只是苦求王衍看画。
等王衍这一看,高下立分。
黄荃的《钟馗图》虽说笔力遒劲,画工超绝,画的钟馗栩栩如生不怒自威,已经可说非常厉害,但与画圣真迹比起来就差些意思了。
于是王衍非但没有责怪黄荃,并且还厚厚赏赐了他。
黄荃花竹师滕昌佑,鸟雀师刁光,山水师李昇,鹤师薛稷,龙师孙遇,这些人皆是或当时或唐代的画坛大家。
后来黄荃所学笔意豪赡脱去格律,兼有众家之妙,所画之物莫不精绝,已胜过这些师父很多,宣和画谱直接赞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到了晚年,黄荃的名气比之画圣吴道子已经不逊色多少,他的画可说整整影响了南北两宋无数画家。
这幅《钟馗图》若真是黄荃之真迹,那绝对的天价。
甚至是天价中的天价。
不过此画在沈愈看来与黄荃画风相差甚大,是黄荃真迹的可能性非常小,基本可说无可能。
但是唐伯既然这么认为了,沈愈也不可能马上就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