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后,这些名义上效忠劳五思,实际上效忠原初教会的亲卫们,便在第一时间里就接受了大祭司职位易主的变化。
对他们而言,谁当大祭司都无所谓,他们都是大祭司的亲卫。
绯红恶魔的幻象并不是何小鱼主动展示的,当何小鱼拖着骨折的身躯,来到劳五思的头颅前,试图把它当球踢时,绯红恶魔的幻象突然又一次在何小鱼的身上显现。
何小鱼脸上的伤疤里又一次出现属于蜘蛛的六只复眼,劳五思头颅里残存的情绪力量也随着这样的幻象显化迅速被何小鱼吸食。
怒目圆瞪的劳五思碎片很快变得平静,仿佛走得没有一丝遗憾一般。
而何小鱼脸上的伤疤也从蓝色变成红色,殷红的伤疤忽明忽暗,何小鱼也不住地摇头,伸出手去悬在半空停住,想放下来,但很快又举起双手。
“你怎么了?”周游问道。
“被火烧的伤口,很痒,感觉在,长脑子。”
何小鱼的回答言简意赅,而她的双手终于忍不住开始抓挠头发与面容,直到脸上和头上都是红色的血痕。
周游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对这样的变化并不吃惊,因为这就是绯红恶魔子体的进化路线。
它们寻找宿主,通过宿主的暴行近乎无本地收获它们成长所需的情绪价值,并迅速生长蜕变。
何小鱼所感受到的这种瘙痒正是绯红恶魔在她体内成长的标志。
先是瘙痒,而后是疼痛,直痛到骨髓,痛到二百零六块骨头每一块都错位。
周游这样想的时候,何小鱼一侧也在演变着。
意料之中的疼痛果然开始了,何小鱼跪倒在地,四肢都呈现不自然的扭曲。
如果是正常人,在这种四肢扭曲幅度下,恐怕已经死了。
但何小鱼只是闷哼。
不是因为她能够忍耐,而是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也同时在改变着她的声带结构,对她的喉腔进行了重塑。
疼痛是剧烈的,无声的,但与此同时也显得短暂。
周游以“大祭司正在与母神沟通,进行天人感应”的名义斥退了左右侍卫,而后把藤椅上的肥胖残躯推到一边,坐到劳五思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何小鱼的蜕变就已经完成了。
就像蜘蛛的蜕生一样,旧的躯壳只有薄薄的一层在原地,而新生的何小鱼脸上已经没有了疤痕。
又或者说……她的浑身上下都犹如新生,已经完全抛去了旧的躯体。
“记忆还留有多少?”
周游坐在藤椅上,对着何小鱼问道。
“最近三五年的记忆几乎全部都在,但更久远的已经都忘了。”
“也不能说忘了,那些记忆也依旧在,但却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展品。”
“有配图,有图文,有解说,但就是不属于我。”
何小鱼说。
周游点点头,绯红恶魔子体会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蜕生逐渐析出宿主的原记忆,直到属于子体的记忆被彻底边缘化,而宿主也成为足够冷漠的合格绯红恶魔。
周游把自己的长袍脱下来扔给她,虽然这件袍子已经在先前的活动中染血,但姑且可以让她先穿上衣服。
“我以为你会对我做点什么。”何小鱼说。
周游摇头,说:
“我不会和游戏里的NPC发生行为。”
“我只想回家。”
淡蓝色的弧光如潮水一般在他的身后显现,原来,在之前的闭目养神期间,周游并非真正地去睡觉,而是借助这短暂的宁静又一次来到了精神空间,一边感悟思念之潮,一边借助思念之潮的力量尽可能地靠近沸腾之血。
思念之潮与沸腾之血就像两个极端,沸腾之血的力量是极端的无序与暴力,旧世界里,人类天平试图用这样的力量来为它们的组织造神,从而获得掌控世界、审判世界公平正义的武力,而思念之潮则来源于周游对于地球的思念,对于穿越之前那个普通但温馨的小家庭的感怀。
稍稍靠近沸腾之血,周游便能够感觉到自身的所有血液都在滚沸,情绪的阀门被无形的力量打开,洪水一样的暴虐感从心灵深处涌现出来;但在这个时刻,只要周游能够通过自己的自控能力,强行让自己从暴虐的情绪洪水中挣脱出来,投身到名为思念之潮的回忆旋涡之中,便能够在这种精神暴走里获得片刻的清明,直到回忆的力量消耗殆尽。
这种消耗殆尽的过程,便是之前周游进入超级加速的时间暴走里,将满船的数字人都屠杀殆尽的过程,时间只有三秒左右,但能做的事情,却是三个月乃至三年都做不成的。
而那种如升维一样的片刻清醒感,周游发现,同样也是思念之潮为自己所带来的。
因为他所思念的维度在巨大月亮世界以外,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精神暴走状态里,便成为了来自外域的观测者,自上而下地俯视自己的全部行为。
用电子游戏的概念,大概就是,从第一人称视角的角色扮演游戏,变成了全局视角的策略游戏吧。
思念与回忆带给周游新的体悟,远在地球上的小家庭,自己的父母,以及那条养了多年的老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