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和廿七年辛卯二月廿八日,恪纯公主景昕大婚,下嫁禁军统领阮凌君为妻。
一夜未眠的凌君终于熬到拂晓时分,大开房门,却见羲氏带着几个梳洗丫头立在雪轩的院中。
“娘,您什么时辰过来的?”
“刚到没一会儿。”
“这来了怎么不叫儿子呢,快进屋里坐。”
凌君盥洗完毕后,一如幼时那般乖巧地坐在羲氏身前,让羲氏为他束发。
“娘的手就是巧,每一次都把儿子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
透过镜子,看羲氏偷偷拭泪,凌君侧过身仰头看她,“娘,您怎么哭了?”
羲氏破涕为笑,“我儿今日大喜,我高兴。”
“我也高兴。”
看凌君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羲氏两手在凌君的两肩上拍了一下,“只要我儿高兴就好。”
从荷心手中接过正红万字地八团双喜云蝠绸绣蟒袍,羲氏示意凌君起身。
凌君一怔,“娘,我自己来就好了。”
羲氏躲过凌君伸来接衣服的手,“你立事早,我从来就没操过心,今日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束发更衣了,往后自有媳妇照顾你。”
一切穿戴整齐,羲氏仔细为凌君带好朝冠,顺手又整理了一下珊瑚朝珠,抬眼细细打量凌君,眉宇间像极了嘉瑶。
虽然仅见过她一次,但她那超凡脱俗的模样,此生难忘。
恍惚,他还是怀里那软糯可人的粉白婴儿,是那在雨中练武的桀骜少年。
昔日如昨,二十多年的倾心抚育,何其幸哉,这丰神俊逸的儿郎成长为可率三军的将才,而今痴心执念,终于如愿以偿。
羲氏一手轻抚凌君的脸颊,温柔道:“快去接她回家吧。”
紫微宫。
凌芸早便起身梳洗,换好嘉服,知道景明上朝之后直接去昕夕阁,就自己草草用了早膳,领着莲心、秋菊急急地往昕夕阁去。
因景昕大婚,上林苑各处皆装点热闹起来,水月洞天更是门庭若市,连烨帝年近古稀鲜少露面的长皇嫂、景祈恭的遗孀阴氏,都在她的儿媳、孙媳们的陪伴下,在院中静候吉时观礼。
见凌芸进门,阴氏一眼并认出她来,主动向她请安,“请三皇子妃大安”。
还没等阴氏说完,凌芸直接冲上前去,连连称罪,“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您这一声问安,可真是折煞臣妾了。”
这阴氏是敦世和怡皇后的儿媳,也是自家侄女,敦世和怡皇后与老祖宗有亲,而阴氏的母亲还是凌芸外祖父羲庭的亲姑母。
细算起来,凌芸的母亲羲氏见了阴氏是要称声表姑母的,再按景明这边算,阴氏是他的大伯母,这不论从了那边的辈分,就算身份再高,凌芸也不敢造次。
阴氏欣慰一笑,“早年去襄城拜见堂姑母,老身见过你一次的,那时候你小小的一只,也就四五岁吧,不想一晃过去,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年前在羲家,三殿下向我介绍你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是你,真没想到,最后是你嫁给他。”
凌芸全然没有注意阴氏最后一句话,倒是阴氏的长媳徐氏在旁轻咳了一声,给阴氏打眼色,阴氏不觉失言,反是对徐氏颔首,要她放心。
凌芸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老祖宗丧礼的时候,就是瑞宪长公主来的那天,景明拉着自己见了好多皇亲,平时宫宴的时候并没觉得有那么多人。
可想景家家大业大,亲戚实在太多,当时凌芸压根也没记住几个,重点是她当时正专心跟景明生气,面对那些貌似都打过照面的人,脸都笑僵了,哪里会记得阴氏在没在啊。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羞着脸低下头,阴氏伸手轻轻拍了拍凌芸的肩膀,“快过去吧。”
凌芸恍惚回神,转头只看景明正在正殿门口等她。
昕夕阁门窗贴满喜字窗花,梁下八方宫灯高悬,红绸团花随风曳地,阁前桃花若蝶起舞,雀跃欢欣。
看景明伸手牵上凌芸的手,朝自己点头,阴氏还之一笑,转而面色凝重。
忽见阴氏叹气,徐氏轻声地问:“母亲,您怎么了?”
“能看到景明这孩子笑,真不容易。”
“您刚刚......还好她没听出来,您一向不理这些的,何故要说这讨人嫌的话。”
“你不知做这紫微宫的儿媳有多难,她没有敏感的捕捉到我这话里的意思,可想景明现在待她极好。可往后,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进入殿内,看烨帝、皇后、各宫嫔妃及东宫诸人俱在,却感觉气氛有些奇怪,瞧他们神色各异,并非都是喜笑颜开,尤其是烨帝,面色竟然还有些忧郁。
凌芸也收起笑脸,谨慎地随景明行礼问安,“请父皇圣安,请母后金安。”
见烨帝抬手示意起身,二人又道:“谢父皇。”
也察觉到凌芸有点不自在,景明将她带到尽间的楼梯口,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轻声安慰她,“你先上去,一会儿我要和二哥一起堵院门。”
凌芸颔首,“好。”
二楼西厢,景昕端坐在镜前,安亲王妃正用五色棉纱线为她开面。
安亲王景祈堂的正妃阮氏,名唤睿骄,乃是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