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景昱一干人等经水路北上吉州延齐,听取吉州巡抚、吉州提督的奏报,停留不到五日,便启程向西往宁州西凉。
途经吉宁两州交界,先后到扶州和隆州的案发地走访取证,耗时一月有余。于九月初到宁州饶乐县暂作停留,开始逐一排查线索。
景昱为官多年,政绩卓越,威名远扬,连月来巡访多地,所到之处各级官员无不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对景明则是视若无睹,为此景明毫不意外。
不得不承认,景昱真的比自己优秀,虽然羡慕,但不嫉妒,事实如此,景昱不是自命不凡之人,对自己一向包容,景明不屑旁人冷眼,跟随景昱走访专心调查,从旁协理,不多一言。
景明与景昱之间本来是没有太多隔阂的,景昱自小就不喜欢被鑫贵妃摆布,从来不肯听她的话参与后宫那些斗争,都是奇铭婼代替他帮鑫贵妃出头,而他老是喜欢跑去励精图治跟景旸、嘉懿一起听祭酒讲书。
虽然他也喜欢奇铭婼,小时候和景明打过架,但那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而且这事现在对于他们而言,已然不是问题。
自奇铭婼走后,景昱就请旨搬去了太微宫居住,景明从襄城养伤回来也鲜少出门,本来就因上一辈的恩怨走得不近,如此彼此之间交集更少了。
只是景明这个别扭性子,老是故意不给景昱好脸,只要一起喝酒,景明就借机灌景昱酒,想看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出洋相。但在正经事上,景明还是恪守规矩的。
因风闻流传甚广,民间对景明褒贬不一,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景昱发现他真的并非外面传言那般庸碌荒唐,他材优干济,知效一官,是个可塑之才。
他一向孤傲,不圆滑世故,面对谄媚之人不为所动,这样的性格便也成了他运筹帷幄的助力,将他真实的一面伪装起来。
他言辞犀利,思路清晰,见解独到,总能抓住各执一词的涉案人的性格弱点,另辟蹊径,通过对他们的下属或是亲戚的谈话,拿到佐证、获取情报。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案子进展得很顺利,经过对案情的分析,大家发现此案背后隐藏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由此景明不主张直接对涉案官员刑讯逼供。
提议审理时将已拿到的实证夸大,让他们误以为已经证据确凿,尝试通过言语诱导找到他们证词的漏洞,击破他们的防备心,借此找到其他未查到的案情。
但与此同时,景昱也察觉到景明有其他动作,结合之前宫中的传言,不难猜出他是得了烨帝的授意,借此行之便,接触因东都沉船案谪降的官员。
景昱也有参与沉船案的审理,多年虚悬未决,他深知烨帝心结在此,于是佯装不知,还故意给景明制造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与他方便。景明很快就看出景昱的意思,也就顺水推舟,抓紧时机,不露声色地收集他想要的信息。
这一日,因不适水土,景昱偶感风寒,起不来身,不便再听取饶乐县的奏报,只能托付景明替他坐堂,景明本再三推辞,却被景昱一语中的,“父皇让你来,便是给你施展的机会,你又不是不懂。”
景明倒也不避讳,“二哥就不怕我真的查出来什么吗?”
“无妨。”景昱嘴角衔着笑,“只要你查得对,我必秉公处置。”
若以当年东都沉船案来说,景昱所言自是不虚,饶乐籍犯官就是他亲自审理定罪的,那一年,他十四岁。
景昱和鑫贵妃的母子关系,一直是个不寻常的存在,母子性格不合,鑫贵妃时常怨怼景昱叛逆,他刚正不阿的处事姿态,更加激化了他们的矛盾。
细想这些年饶乐所犯之事,或大或小,景昱都避嫌不理,偏帮饶乐。入朝多年,从未瞻情顾意,借职务之便,荣获嘉奖之际,求烨帝给饶乐的人谋一官半职。
沉船案烨帝钦点他协理,意在让他多见世面,锻炼他的能力,可他铁面无私,竟丝毫不给他外祖父和母妃留情面,将饶乐的人单独提审,把案子做成了标杆案件,明镜高悬,名震九州。
借着这位青天大老爷的势,景明倒也敢放开手脚,谋划自己的事。他手握烨帝密旨,借机接触因沉船案被贬的都察院官员,亲自询问他们所知的案情,意在把复述的内容与现有卷宗的记录对比,核查是否有出入。
按照计划共有三人,但其中两人皆与赈灾案有关,景明不便和他们单独见面,能拿到的信息有限,眼下只能寄希望于这最后一人了。
因昨夜官驿请了郎中,饶乐县衙内现下生了火盆,但饶乐知县奇肃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景明独自前来主持堂审。
“请睿郡王殿下安。”奇肃虽心有疑虑,但不敢含糊,待景明在公堂上坐稳,便躬身行礼。
“奇大人不必多礼。”
奇肃故意试探景明,“恕老臣冒昧,敢问豫郡王何时过来,老臣好吩咐底下人带嫌犯登堂。”
“奇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驿站昨夜传了大夫,可惜您这炭火白生了,二哥他真是病得起不来了。”看奇肃欲言又止,景明又道:“二哥说了,不许任何人前去探病。”
奇肃尴尬地眨着眼,拱手施礼,“谨遵豫郡王吩咐。”
“午后,会有太微宫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