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的人被死死绑在一根柱子上,可以看出,那四肢之中,有三肢是经过治疗愈合的,不过现在,他再度被断去了最后一条手臂,身体上,还有鲜血淋淋的鞭打痕迹,头颅软绵地垂下,眼泪鼻涕和鲜血混杂,慢慢滴落。
造成这一切,就是他面前拿着鞭子,背对着白井的年轻人。
“白井小姐!看啊,这是不是一件艺术品!独一无二的...杰作!”青年转过身去,面向白井,嘴角咧得很开。
白井沉默,不用什么辨认,这必然就是年轻时候的冈村。
“别急,别急,最精彩的还在后面!”
冈村好像生怕白井等得着急,随手就把染着血肉的鞭子丢下,从一旁的桌子上,小心地端起了一把武士刀。
“这把刀叫今生,传说只要砍下一千人的头颅,就会诞生灵智,成为一把——妖刀!”
冈村轻轻抚过刀身,道出来历。
“我祖父在那场战争中用它砍杀了九百个平民和俘虏,交到我父亲手上之后,他只杀了九十个,而我,其实是不信这个东西的。不过为了完成父亲和祖父的遗愿,那就杀吧,反正只是一些贱民。”
“但是他们杀得太没有艺术性了!”
“只砍下脑袋,浪费。我们应该物尽其用,就算最后都是砍下头颅,那也要让他们看上去死得充满艺术。”
“现在,这就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你看,他渴望往上爬,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又有善良的品质,我很看好他,让他升职加薪,给他打开向上的通道,还迎娶到了一位漂亮的妻子,然后......毁掉他,用最痛苦的方式。”
“...但艺术也有尽头,接下来,是最精彩的时刻。”
冈村走到了那人面前,他似乎是感知到了死期,最后一次仰起头,没了眼珠的眼眶一片空洞,嘴角是解脱的微笑。
刀光闪过,鲜血铺撒在他提前准备好的画布上,头颅落地,发出最后的响声。
白井似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只是她身体散发的光正在忽明忽暗,露出的眼睛一侧逐渐染上黑晕。
冈村好像兴奋到了尽头,绷直了身体,颤抖了一会,才面色潮红地喘息停下。
然后,有些呆愣地看着白井,忽然,手中的“今生”落地,他跪了下来。
“天啊,我干了什么,这真的是我做的吗?不,这不是我想做的,是魔鬼,魔鬼操纵了我!是这把刀操纵了我!”
冈村仿佛一瞬间就从刚刚的残暴转变为后悔,痛哭流涕,向白井不停忏悔。
“......你杀了几个?”白井问道。
“九个!”冈村抬头,声音高昂,好像很骄傲,不是杀得多的骄傲,而是杀得少的骄傲,“我只杀了九个,我已经后悔了,幸好我清醒得早,不像父亲和祖父他们......”
他是如何敢在九条性命的面前加上“只”这个词的。
白井身上的光芒已经犹如烛光一样微弱,明明没有风,却摇晃着几乎熄灭。
她露出悲哀的笑,灵魂某道捆绑罪恶的枷锁裂痕密布。
大脑好像有一个声音正在摆脱她的控制,歇斯底里地发出怒吼,从过往所看到的罪恶凝聚成简单的一句,已经被无数人说过的质问。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先祖的余荫已经足够你们这些寄生虫一辈子衣食无忧,注定免去诸多贫苦,为什么还不满足于此,非要践踏明明是维护你们阶级平稳的规则呢?莫非塔下人的鲜血真的可以衬托你们的高贵?
被金字塔压在身下的人一切努力,好像都是一个笑话。
当一个人试图向上爬之时,却发现当初带着一身泥泞土腥向上爬到顶的人,他们洗下的污垢,厚厚地加固了这座金字塔,而为他们守门的,是无数曾经的“自己”。
若罪恶有形,他们已满身污垢,再也看不出人类的模样,而我,白井杏子,却给这样的人治疗伤痛,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伤害更多的人。
我的能力本不该如此。
“看啊,这就是你守护的正义?我怎么觉得,比我们尽数加起来,都不遑多让呢?”
那是玛利亚的声音。
不,她必然已经死了,现在在自己脑海的,不过是吸收的罪恶灵魂的整体,所催生出的自我负面。
负面是玛利亚,正面呢?
是刚刚发出怒吼的声音。
正负面已然达成了某种和解。
“你知道吗?你毁掉了一个美好的世界。”
“当花粉遍布,所有的罪恶都将集于我身,人间一片美好,而我,也完成了梦寐以求的任务,自我埋葬在这个美好的新世界。”
“用我的死亡滋养整个世界。”
白井无力辩驳。
耳听未必为真,眼见未必为实,但设身处地的感受却是无法欺骗自己。
她不一定相信玛利亚描绘的未来,但一定讨厌现在的所见所闻。
“杏子啊,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你还看不出来吗?人间已经污秽,来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让我们一起,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
“豺狼狮子盈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