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愁飞依然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乖顺得让他一时都有点不适应了。的确,自从他们反目以来,已经有多长时间,他们再没这样心平气和的彼此相对,甚至亲密拥抱过了?回想当初他被关七打成重伤,被温柔救回金风细雨楼,醒来后又被白愁飞以一种既表示了亲热又不至弄疼他的力道恰到好处地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念“受苦了”,让他在短暂的诧异后便只觉心头暖意融融,周身的伤痛也跟着消了大半,恨不能就这样一直被那个人搂着抱着,永远都别分开,就像,就像现在这般…… 如果此刻你是清醒的,那可该有多好啊。 大白,大白…… 王小石说到做到,当真动手帮白愁飞拔去了几根显要位置的白发,只是那些细碎些的便不太好下手,想想还是将它们掩在了黑发之下,又轻轻对白愁飞说: “我帮你挽上发髻吧,还挽你原来的那种,这样那些白头发就能被藏起来,就看不到啦。” 白愁飞不置可否,王小石边又拿起梳子为他梳头挽髻,边一脸认真地发誓道: “等你好了,我天天熬黑芝麻糊给你喝,一定把你的头发养好,让你再没一根白发,如何?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会让你好好的,什么都好好的……” 水一般的发丝在他的指间倾泻而下,任他盘折。王小石自认并不是一个擅长打扮的人,对己尚且如此,何况对人,自己那一头乱毛长了也总是随随便便向后一绑,懒得多费心思,或者即便他想仔细打理一番也无从下手,打理完了对镜一照,效果还不如随便绑,怪不得温柔总笑他是“山里来的野猴子”。可不知为何,眼下给白愁飞梳头,他却是异常的顺手,没过一会儿便在白愁飞头顶盘好了一个髻,余下的全向后拢,只在两侧额角处留下几缕碎发,显得既自然又不凌乱,最后将发尾向背心拢成一束,用一根带子扎好——没错,这就是他记忆中白愁飞的发型,从细柳镇的初见到苦水镇的别离,大白的头发就一直是这样子的,如今他也要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曾经那个虽有野心却不失道义底线、对敌人不留活口却对自己人尽心尽力的干干净净的大白,这不,在他的妙手之下,又变回来了吗? 可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发型,大白整个人看上去,却还是怪怪的呢? 他头上的那些白发虽已看不到了,但,为什么,他的眉梢眼角,却还是透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沧桑之色,不管他怎么帮他修饰,拔掉白头发也好,改换之前的发型也罢,大白也已不像从前的大白了,他终究是强娶了雷纯,终究是加入了有桥集团,他的手上终究是染了兄弟、朋友乃至无辜者的鲜血,即便他在跳楼前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就当真能还清他亏欠兄弟的么?即便大哥不计较,可那些被他残害的无辜忠良,那些人,又会怎么想? 王小石的双手已在微微颤抖,他依旧捧着白愁飞的上身,迟疑再三,突然伸出手来,将已梳好的那一头长发统统拆开,于是白愁飞又变成了那副披头散发的模样,细碎的白发若隐若现,这一次王小石只用手指为他稍稍整理了下,便扶他躺回到枕上,拉过被子盖住他身体。过了好一阵后,他方能恢复了平静呼吸,对着白愁飞露出笑容道: “不,大白,我不能逼你……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以何种面目示人,岂能由我替你决定?你就是你,不是我的傀儡,我可以关心照顾你,却不能主宰你的人生,否则,我和那些为了私欲便剥夺他人自由的蔡相、傅宗书,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愁飞没有理他,仍只管安静地熟睡着,王小石笑着抹了下鼻子,用手掌托着两腮,靠在白愁飞身边,无比坚定地道: “反正,今后,我是再也不会离开你的啦!你想再去做坏事,我是断不依的!这是底线!至于你要留什么发型,要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和我做兄弟,肯不肯给我好脸色,那都随你的便,但是你再想甩开我,那是绝没可能!我,王小石,陪定你白愁飞了!除非你把我杀了,否则你我二人,就再也别想分开!说定了哦!” 王小石说完便拉起白愁飞的一只手,将自己的一只手握拳与那只手碰了一下,就像以前他们曾无数次盟誓相约时所做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他发誓后,并没有放开白愁飞的手,而是反手紧紧握住,他能感觉到白愁飞的手掌很温暖,比起他自己掌心里的温度,还真就不差什么。 “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面对,好么,大白?”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哦,那我可说话算话,你呢,也不许事后不认!” “……” “我会陪着你的,大白,管他是福是祸,是劫是缘,我都不会再丢开你了,大白……” “……” “大白,大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