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月轩是柴峻的祖父在世时建造的,背后崇山起伏,绿野无垠,门前长河如带,奔流不息。四季景色不同,各有各的美。这儿是柴家用来散心休养的别苑,柴峻的祖母每年都会来住一段时日,自打她老人家病逝后,这儿便一直空置着,直到去年舒婵入住。
一年过去,平时除了柴峻带着护卫往来,澹月轩清幽安闲,好似世外桃源。故而当周毓在门口看到大步往里走的王五奎时,惊愣了片刻,才慌忙拦住他,问他做何来。
“做何来?我有紧急军报要禀告少主!”王五奎瞪眼嚷嚷道。
“少主交代过的,外人一概不准来澹月轩打扰。有事尽可传信!你把军报给我,我替你传达。”周毓拦着不放行。
“哪个有空写?我直接找少主!你起开!延误了军情,你担待得起吗?”王五奎一把将周毓扒拉开,脚下生风般往里去了。
周毓追上去,急道:“少主正陪着苑娘子说话呢!你冒冒失失去了,小心少主怪罪下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王五奎这才站住脚,催促周毓:“你快些去找少主来!我在厅里候着。”
“你等会儿,我就去!”周毓调转方向往东院走,在月洞门前遇见彩墨,想到这大热天的王五奎奔波不易,便劳烦彩墨去给王五奎端杯茶解解渴。
彩墨愣了愣,也顾不上多想,沏了茶就给王五奎端去了。王五奎靠坐在圈椅里,两条粗壮的腿大张着,络腮胡子不知多久没有修剪了,干枯的杂草一样的。人往那一坐,填满了整张圈椅,好似一头狮头兽。他正等得无聊,眼见一个娇娇弱弱的小美女端着茶进来了,顿时眼前一亮。眯眼仔细瞅了瞅,认出是苑娘子身边的小婢女,一年不见,出落得是愈发俏丽了。端看这不胜娇羞的小模样,真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颇有几分苑娘子的风姿。
彩墨察觉到王五奎的无礼打量,低头不语,放下茶盘转身就往外走。王五奎不满的“啧”了声,道:“你这婢子可是个哑巴?见了人也不知道叫,苑娘子没教过你规矩?”
要是搁以往,彩墨定会被他吓个半死,可在苑娘子身边呆久了,耳濡目染,胆色也跟着长了几分的。她屈膝行了礼,回道:“还请王参军恕罪,奴婢是个胆小嘴笨的,不敢出声怕扰到王参军。”
王五奎嗤笑,又把她从头到脚扫了个来回,视线停留在她细白的脖颈上,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问道:“你多大了?”
“奴婢十五了。”
不大不小刚刚好。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她的主子能把少主迷得团团转,几日不见就想得慌,她应该也是个会勾搭会伺候人的。王五奎大喇喇的盯着彩墨,正要上前调戏,却见阿吉一蹦一跳的进来了。
阿吉看到王五奎,瞪了瞪眼,像大白天遇见鬼了,转而指着他的裤子哈哈大笑起来。王五奎捏着拳头低头一看,他的外袍为了骑马方便别在了腰间,方才进来得急忘了放下来,而裤子裆部因为骑马摩擦出汗的缘故,竟湿了一片,此时正露在外面,就跟尿湿了一样的。王五奎大窘,忙扯下外袍盖住,对着笑不停的阿吉怒吼:“你个野猫子!笑什么笑!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阿吉丝毫不怕,冲王五奎吐舌做鬼脸,拉着彩墨跑了出去。王五奎气得草团胡子都抻直了,拿起一把扇子,撩起外袍,一只脚踩着椅子,开始往裤裆扇风,尿骚味夹杂着汗臭味飘散了出来,那股子酸腐气儿把边几上的兰花都熏臭了。
东院这边,柴峻听到通报带着周毓匆匆离开。下午澹月轩又来了几拨人,营房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岔子,被混进来的突厥细作烧了几十车打算供给南线的粮草。事发突然又十分紧急,那些将领也顾不上那许多,直接上澹月轩来找柴峻商议对策了。当晚,柴峻便和部下们一道回了营地,一帮人马纷纷踏踏而来,呼呼喝喝而去。
周毓和阿吉站在门口,望着远处渐渐被夜色吞没的光点,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周毓侧首,好笑的问阿吉叹什么气。阿吉用手比划,苑娘子担忧得很,晚饭没动筷子,一个人坐着发呆。
大门前的灯笼四周聚集了许多飞蛾,明亮炽热的光源吸引着一只又一只飞蛾“噼噼啪啪”的往上撞,有的钻进灯笼里,被烛火烧坏了翅膀,落在地上,徒劳的扑腾着,扑腾不动了,就静等着死。这是飞蛾的宿命,它无法抗拒光亮的吸引,它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只因它生来是个弱者,卑贱的无从选择。
周毓揽着阿吉的肩,望着灯笼,眸色幽沉,他道:“你看,灯火在等着飞蛾扑来,你不能怪灯火无情,要怪,只能怪蛾子太傻。”
三日后,柴峻回来了。不同以往,这回他那暴躁阴郁的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了,他估计也是太累了,有心无力。舒婵看着憔悴得不成样子的他,心疼得直欲落泪,可她极力忍着,此时再哭哭啼啼的,只会让他更心烦意乱。
这几日,舒婵得知了一些前线的战况。朝廷集结军力强攻,耿荣死守半月,终不敌,秦州失陷,残余守军北撤岷州,柴宗理亲赴岷州迎战。这个节骨眼上,后方的粮草竟然被突厥的细作给烧了,好在扑救及时,控制了损失。只是和中土比,西北的粮草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