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引后世阐提之党,背觉合尘,同人恶道,罪萃阙身。”————————【护法论】
“使君生于宰辅世家,以忠义匡济天下。如今天子流离,宗庙隳败,宜奉迎国家,以正统续。”沮授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承认皇帝的合法性与地位,只是他这里才开了个题,还未说及利好,就被旁人出声打断——
“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员绯色袍服的武官从旁出列,夸夸其谈:“国家与朝廷远隔关塞,经年无讯,听说四月底的时候,国家身罹重病,期日之间,乃得瘳愈。”
此人正是淳于琼,字仲简,颍川人。是孝灵皇帝任命的西园八校尉之一,与曹操,袁绍等人同列,后来追随袁绍起兵,征战河北,成为其麾下一员骁将。
淳于琼自忖着是跟随袁绍起家的老人,凭靠着与袁绍在雒阳的交情和身份,又因其胸中有几分韬略,故而凡事喜欢进言献策,隐然压着冀州本地士人一头,袁绍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任由施为。
只听他淡淡讲道:“之后国家便表现的明慧洞察,心胸远见甚于常人,更有传言说……”
“住口!”
淳于琼顿时一愣,回头看去,只见一人约莫三四十岁左右,方脸浓眉,直鼻深目,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神态。宽大的玄色袍服只勉强罩住他矮胖的身子,此人迈着步子上前一步,刚才便是他打断了淳于琼的话。
他正是冀州别驾田丰,字元皓,钜鹿人。性情正直刚强,好出奇谋。在冀州颇有威望,是袁绍得到冀州之后倾心笼络的谋士。
“国家就在长安,天使就在城外,此等大逆之言你也敢说,是要给使君招致祸端么!”田丰毫不客气的指责道。
淳于琼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忿的说道:“如今汉室失道,天下叛乱迭起,国家为贼臣董卓所立,又不知是何所出,是否尚存人世还不知道,单凭裴茂说几句空话,就能让我等竭力拥戴了?”
“此皆村妇闲言,你也当真?”田丰驳斥完,复又拜向袁绍,说:“荀子曾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使君声名震世,为天下士人之表,自然不会听信这样的话?”
袁绍知道田丰这是与沮授一样,都是在暗示他承认皇帝与朝廷的合法地位,放弃拥立刘虞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便袁绍心里早有了这样的成算,但在听到田丰不甚委婉的话以后,心里依然还是隐隐有些不悦。
在给袁术等人的私人信件里可以随便诽谤皇帝的血统,但当着众人的面,袁绍自然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举动来,他故作深沉的点头说道:“彼等闲言,无凭无据,付之一哂则罢。我等身为汉室臣子,岂能信此讹传?”
见淳于琼一脸受挫的走回了行列,袁绍转头看向田丰,客气的问道:“却不知元皓有何高见?”
这其实是在问承认皇帝的地位会给袁绍带来什么好处了,田丰看了沮授一眼,顺着对方想说的话往下说:“现今各地州郡牧守以兴义兵为名,行兼并之实,无一人做到安静地方、抚宁百姓的职责。唯有将军,坐拥冀州,兵甲充实,足堪担负重任,做天下表率,奉迎大驾。”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一时间言论纷纷,就连袁绍都忍不住连咳几声,方才压制下来。他仔细端详着田丰,心里一时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坦然问道:“若说拥戴国家,敬重天使,这倒也好说。只是元皓出于何故,要我迎回大驾?”
“关中几经羌乱,早已残破不堪,距中原又有崤函之途。使君何不上疏,请朝廷迁回雒阳,或是在邺城另建宫室、以为新都?”田丰慨然说道:“朝廷无论是在邺、还是在雒,都将受使君之制。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到那时,还有谁能抵御使君之威!”
田丰这一番话说的沮授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就连袁绍都为其说动,热血沸腾,似乎看见了一桩名垂青史的霸业将在自己手下完成。
他刚要点头首肯,只听淳于琼不满道:“汉室衰败已久,即便国家有过人之姿,但要振兴也不是件易事。再者,当今天下英雄并起,各占州郡,聚众上万,又有何人会听从天子号令?”
聪明人都知道现在的天下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了,乱天下易、治天下难。各地诸侯都已习惯了威福自专、割据称霸的日子,现在让他们重新奉迎汉主,这可不是一道诏书就能做到的事。
既然汉室威名已堕,那么皇帝这面旗子的重要性就微乎其微了。
淳于琼看自己这句话让众人全都静默不语,陷入思考,顿时自得起来。
袁绍本来坚定的心此时也开始动摇了,他并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而且他心里也认为淳于琼说的没错,汉室的威势已经不同往昔,再去辅助似乎也没什么利益可图。
更何况,袁绍本来就对刘协为帝很有偏见,出于个人利益,他更倾向于让刘虞为帝。一则刘虞贤名在外,为人温和宽厚,又是汉室宗亲,登基之后会很有号召力。二来刘虞还领着幽州牧,麾下步骑十万,若是两家合并,凭着幽冀精兵,别说河北,天下都可去得。
这不比奉迎自己不喜欢的刘协好多了?
只可惜刘虞忠心汉室,恪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