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看花心未足,狂风暴雨忽无凭。”————————【惜春三月】
公孙瓒虽然听过吕布的武勇,但并没有与其实际接触,而且吕布初来乍到、实力算不上有多雄厚,所以他丝毫不担心吕布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威胁。
真正让他为难的却是徐州的陶谦。
随着田楷一同传来的消息除了吕布袭击齐国以外,还有说是身为盟友的徐州牧陶谦为了响应公孙瓒在青州的军事行动,与下邳贼阙宣私下合谋,怂恿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并主动借道给阙宣,使祸水东引,让阙宣北上攻打兖州泰山郡,又西进攻略任城国,替公孙瓒牵制平东将军曹操可能带来的威胁。
陶谦的举动是公孙瓒在南下的时候就彼此提前沟通好了的,本来是一出精心策划的团战,但公孙瓒此时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自从知道袁绍主力西进,冀州空虚后,公孙瓒便萌生了改变既定战略的想法。只是他眼下最大的顾虑就是,自己若是调兵跑冀州去了,那么青州、徐州的部队与盟友将孤掌难鸣,而自己也未必能在冀州取得较大的战果。
此时一朝预判失误,导致公孙瓒困于得失、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啃平原这块硬骨头,以期能早日与田楷等人合兵击退吕布,待稳固青州、联通幽青徐三州之地后再做打算了。
初平四年七月初六。
兖州泰山郡,费县,祊亭。
祊亭历史悠久,在周代被称作祊邑,是天子赐予郑国用来祭祀泰山汤沐邑。而如今的祊亭位于泰山郡费县东南,是靠近琅邪国的最大的一处驿亭,其西接武水、东连临沂,水陆交通便捷,在太平年间是两地商旅南来北往的必经要道。
如今虽然灾祸连年,祊亭也受到波及,即便如此,祊亭还是因为他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而保持着不小的规模。
连日大雨,使得亭外原本缓缓流淌的武水陡然汹涌澎湃起来,河水水量暴涨,登时淹没了低洼处的滩地、甚至要漫过年久失修的河堤。
暴雨如注,夜色如漆。
一阵大风吹来,豆大的雨珠细细密密的从天而降,像是有人打翻了一盘珍珠,一气儿滚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狂风暴雨中,祊亭后面用来招待贵客的庭院里隐隐约约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时或还有女儿家的娇笑声穿透雨幕。
无数水花在院子里盛满水的两只大缸上溅起跳跃,黄色的烛光映照在水珠上,像是一颗颗璀璨的金珠。雨珠垂直的打在屋顶和院子中的石墁地上,檐下与石缝里很快就有了细而急的水流。
堂内的歌舞仍在继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极为华丽的衣衫,一脸富态的坐在正中。他怀里正抱着一个丰腴的侍妾,一只手隐入侍妾衣衫的高耸处,不知在做些什么动作,让侍妾娇羞不已。
这老人手里玩着、怀里抱着,却还不满足,犹目不转睛的盯着堂下轻歌曼舞的婢女们。
下首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有些不自在,轻轻挪了挪身子,对那老人说道:“阿翁,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又是舞婢、又是奴仆,这一路上光是家资就有上百辆辎车随行,如今我等不是该尽快回家么?理当轻车简从才是啊。”
“这些财货是我家几代经营,按你的意思,难道是要全部丢弃了?真是不肖。”老人不悦的说道:“我们不是逃难,是返乡。吾儿孟德现为平东将军、督兖州军事,威震中原,只要打出旗号,路上有几个贼匪会不开眼?何况现在已到了泰山郡界,郡守应君早先得了吾儿的信,过两日就会带兵来迎。我等只需待在祊亭静候即可,你还想那些没用的事做什么。”
要不是我等在琅邪国待不下去了,担心陶谦迁怒加害,又哪里还会匆忙收拾细软‘回乡’?说起来不还是逃难么,不过是走得从容些罢了。
当然,这只是曹德心里的腹诽,当着父亲曹嵩的面,他到底是不敢这么说的。
早在曹操反董的时候,曹嵩便忧虑讨董前景,带着家产与幼子曹德避难徐州琅邪。此时的琅邪国地域广大,属县众多,都城坚固。未经多少战乱,局势还算平静,琅邪王刘容又在国内士民心中颇有威望,在他的关照下,曹嵩在琅邪国内过的还算安稳。即便是陶谦与曹操敌对,在明面上也不敢冒着得罪琅邪国的风险拿曹嵩怎么样。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今年春末,曹嵩的靠山琅邪王刘容得病薨逝了,对曹嵩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恩人的逝去,更是代表着他所在的琅邪国将不再安全了。
徐州与长安远隔千里,朝廷一时尚无诏旨下达,是故刘容的谥号尚未定下、王太子刘熙也不能擅自继位。在这种情况下,趁着琅邪国内无人主持大局,陶谦抓住时机,派遣骑都尉臧霸率兵进驻国都开阳县,很快就击败了琅邪相阴德,接管了琅邪国。
还好曹嵩见机得快,早在刘容重病的时候他便与曹操传去家书,期望回去路上能有个接应。并在臧霸来之前,便火速收拾家当,马不停蹄的琅邪国西边的泰山郡赶去。
曹操得到家书,也敦请泰山太守应劭前来接应老父,此时阙宣正在泰山、任城附近寇乱,随时可能会发生不测,而曹嵩一抵达属于泰山郡的祊亭,就像是再无后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