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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乘舆荡尽(1 / 2)

“凡火,人火曰火,天火曰灾。”————————【左传·宣公十六年】

古时所谓天火,便是指因雷电而起、或是物品自燃而引发的大火,这种无端而起的火灾常被人被视为上天示警,预兆着国中有难。

就如同今夜里的这场大火,从本该严密看管的益州牧府库开始莫名燃起,先是存放缣帛的府库被烧、然后再蔓延到存放粮草、漆器乃至于车驾的府库,冲天的大火灼热难挡,人们拿着桶、盆等器皿徒劳无功的泼水,眼睁睁的看着这场大火逐渐延及周围的民家。

很快,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几乎到处都是救火的叫喊声、平民痛苦的哀嚎声。

益州牧刘焉从睡梦中被一窝蜂闯进来的苍头奴仆叫醒,在若干忠仆求他出城避险的时候,风烛残年的老人罕见的表现出了强硬的姿态,不仅坐镇府中,而且还有条不紊的指挥官府救火。

州牧没有放弃百姓外逃,给了人们极大的信心,终于,在天亮之前,阖城百姓终于灭掉了大火。

硝烟散尽,空气里仍能闻到焦臭的气息,连夜赶回来的卢夫人惊魂甫定的看着刘焉,有些后怕的说道:“使君无事,真乃得天之佑。”

“天火烧了乘舆銮驾。”刘焉的脸色黯然憔悴,声音无比疲惫,看上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很大:“这是老夫行为僭越,故获罪于天啊。”

“依妾身看,却不尽然。”卢夫人早料到对方会作如此想,在来时就已备好了说辞,瞥了眼刘焉的神色,摇头说道。

刘焉双眼满是迷惑的看向卢夫人,问道:“这其中莫非有何因由?”

“益州乃命主所在,是天赐与使君,以为王业之基。乘舆燔毁,实非天咎,而在有人不利于使君,致使警戒。”卢夫人侃侃而谈,若有所指:“早在前些天,妾身便在使君府中发现一人面相大恶,与使君相妨害。如今证之,使君不可不防。”

“面相大恶?”刘焉知道卢夫人有相面的手段,至此顺着她的话,犹疑不定的说道:“蜀中一直太平,从未曾见过如此灾异,面相大恶之辞也未曾听你说过,想必这人是新进府中的?”

“谨诺。”卢夫人恭谨的答道,欲语还休:“只是这人,妾身不太好说,怕使君误会妾身在离间。”

刘焉也不再演下去,直接说出了答案:“可是来敬达?”

卢夫人微微一惊,旋即反应说道:“正是此人,妾身早先就想说来着,只是念及使君与其好歹算是戚属。妾身一介外人,总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还带着一丝侥幸,以为是妾身看走了眼,谁料到……”

“这也是命数使然,既然见不得面,那就不见的为好。府里遭了火,不方便再留客,索性在外头寻个府邸供给居住吧。”刘焉冷笑一声,看向卢夫人,深深笑道:“你说呢?”

卢夫人心里一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细想,下意识的说道:“妾身这哪里做得了主啊。”

刘焉仍是笑着,浑浊的眼珠似乎看尽了一切,他用缓慢且坚定的语气说道:“绵竹城内除了官署、府库,还有许多民居也遭受天火。除了来敏以外,老夫先前想来,应是绵竹福薄,担不起天子之气;况且天咎之地,何以能为一州之治?老夫已然下令,移州治于郕都,择日迁移官署。”

“嗯?”卢夫人这回着实是吃了一惊,丝毫没料到刘焉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葭萌关与绵竹之间只有二百余里,其间只有一个涪县还算坚城。等明年张鲁起事,大军可乘葭萌关守军不备,一战拿下,随后仅凭一个涪县根本拦不住张鲁兵锋,益州方面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缓冲来应对危局。

但若是将州治迁到郕都,彼此之间的距离就会变成四五百里,中间更是会多出绵竹、雒县等坚城作为门户。尤其是雒县,那可是益州曾经的州治,城坚池深,是从北往南通往郕都的必经之地。届时稍有迁延,赵韪等手掌强兵的益州豪强就会赶来救援,张鲁等人的计划就会有覆灭的危险。

“这会不会有些唐突了?”无论如何,卢夫人都不能坐视此事发生,她试图劝刘焉回心转意,道:“当初使君之所以弃绝雒县、徙治绵竹,不就是因为担心雒县集合豪强,势大难制么?如今郕都深处腹心,蜀中阀阅高门云集,其势尤盛于雒县。妾身私为使君虑,若是移治,恐会有大权旁落之虞。”

说完,她又偷偷观察了下刘焉的神色,见刘焉似乎是一脸认真地在倾听她的意见,卢夫人心里有了底,试探性的说道:“不若移治于涪县,吾儿张鲁为使君镇守汉中,向来视使君为父,有吾儿从旁威慑,谅蜀中豪强也不敢轻视使君。”

对于想要压制蜀中豪强、防止被本地士人架空的刘焉来说,这是个很中肯的建议。在卢夫人看来也是如此,刘焉也无拒绝的理由,然而这一回,她却想错了,以往几乎对她百般顺从的刘焉在此刻十分固执:“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刘焉引用了一句班超的名言之后,不容置疑的说道:“若没老夫镇着,彼等恐会愈加骄纵,而况移治涪县,反倒会示弱于人,非我所愿也!”

卢夫人敏锐的从刘焉的话语中察觉出了关键,紧张的问道:“使君莫非又要假讬他事,惩治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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