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利而利之,俾不失其性也。”————————【南阳文学颂】
当然,这也不算是背叛之举,而是重归朝廷治下,费伯仁毫无心理负担的想着,忽然问道:“倘若朝廷一旦打下汉中,张鲁败亡,益州扰攘混乱,届时仅凭刘瑁一人,恐难以团聚人心,非得有重兵相佐不可。校尉孙肇乃刘公腹心,手绾羌叟之兵,若能为我等所用,足堪弹压局势。”
说到这里,来敏却是有些挫败的说道:“孙肇此人实在冥顽,第一次见过吴元雄之后,获知来意,便再不理睬。我看他要么是另有打算、要么是一心只听刘使君之令。”
“或许是前者居多。”费伯仁深思良久,谨慎的说道。
“什么?”
“敬达有所不知,孙肇此人平日里曾与刘瑁多有往来,交情不浅。若是我所料不差,刘瑁定然已与孙肇有过谋议。”费伯仁说道。
“天下事岂有如此!”来敏想起去年来绵竹时,与刘瑁的一番话不投机的交谈。虽然在事后隐约猜测出了对方或许有不孝之举,但二三十年的儒学伦理却让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如今被费伯仁委婉的点破,来敏顿时有牢骚要发了:“刘使君怎会生出这般逆子!”
“刘瑁向来狂悖轻傲,此人在家行三,本来刘公一死,益州这基业本轮不到他,可谁让刘公其余三子皆在关中、膝下唯有刘瑁一人。依我看刘公心里也有数,只是念及长安诸子,不得不由刘瑁在其死后出面罢了。”费伯仁说道。
如今为了让刘诞等人能在长安保全富贵性命,就必须要由刘瑁通过完成献土归附之功,以折罪补过。刘焉为了达到这个结果可谓是煞费苦心,先是迁移州治,拉开与张鲁的距离、再派甚有威望的孟光出面说和,主动向豪强低头妥协、最后凭借孙肇的兵力,软硬兼施,让豪强同样刘瑁在其死后暂代州牧。
若是朝廷那时势如破竹,顺利打下汉中,进逼剑阁,那么刘瑁大可凭领头人的身份、与来敏一同率众归附;若是朝廷没能打下汉中,那么刘瑁照样能借此平稳继承益州,他刘氏还能保有这块家业。
真正的政客没有朋友,来敏心知肚明,他与刘焉只是互信互利的程度而已。别看现在刘焉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可一旦朝廷没能对益州造成威胁,后继者刘瑁完全会杀了他这一批主和派的头来立威。
虽然来敏与黄琬在一开始也没真心为刘焉打算过,但此时身份互换之后,来敏还是不免有些心寒。
“不行!”来敏忽然说道:“如今不能将全部的念想盼在孙肇一人身上,我等得另谋一条出路才行。”
费伯仁倒是把他的话好好想了一通,叹口气答说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益州坐拥强兵之人,不过汉中张鲁、校尉孙肇、以及江州赵韪。张鲁与孙肇是不指望了,而赵韪也不是个易与之辈,彼态度暧昧、心思难定,又远在江州,就连刘公都调他不动。依我看,此人不仅帮不上忙,我等更还要防着他另生事端!”
“此人不需管他,他远在江州,我等只要控制蜀郡,待朝廷打下汉中,便可北迎王师。王师一到,就算赵韪再有想法也是默然无计。”来敏放低了声音说道:“眼下当务,乃是蜀郡的兵马能否在紧要时刻,为我等所用。但有蜀郡郡兵在手,纵然不能压制孙肇,也能防其独大。”
费伯仁想了一想,忽然说道:“郕都附近兵马,除了驻兵雒县的孙肇以外,还有两支兵马。一支是蜀郡北部都尉高靖手下郡兵……”
“且慢。”来敏皱着眉说道:“若我未有记错,这个高靖,在今年元月就病逝了吧?”
“没错,高靖亡故以后,北部都尉一职始终未曾安排继任,所部兵马,皆由沈弥、娄发二人代领。”费伯仁细细的为来敏陈说道:“而这两人,则皆奉另一人为兄长,那人手下所掌的就是我适才所言、郕都附近第二支兵马。”
“喔、喔。”来敏大为点头,他已知道费伯仁所指为谁了:“刚补为蜀郡丞的甘宁?”
说完,他又有些犹疑了:“可这人向来轻薄无礼、好杀人劫掠,我等能说服他么?”
“凡轻侠者,多好利重义,甘宁此人殊为尤甚,其生性好奢、好放大言,却极守信诺。只要敬达能许下重利,自不难诱之襄助,得此一人,可得半数郡兵、乃至江上盗寇。”费伯仁捋须说完,身子往后一仰,颇有运筹帷幄的气概。
而来敏却正好相反,低着头悄然无语,片刻,方才问道:“然我这段时期,皆是与豪强大姓往来,从未与其有过交集。仓促与会,为人所轻倒是其次,彼若误以为我有意藐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此事还得仰赖到已亡故的高靖身上。”费伯仁很快、又很笃定的说道。
“可他不是病故了么?”来敏问道。
费伯仁想了一下说,复又说道:“虽已病故,但因为子嗣不在蜀地,故而暂时停丧不葬。前些日子,其子高柔从兖州陈留出发、走白帝而入蜀,于今正好就在郕都预备丧事。现在的蜀郡太守高眹同为陈留高氏,丧事一始,蜀郡无论大小,皆要前往敬奉,聊表丧仪。敬达尽可一去,就算不能借此与甘宁搭上关系,但能结好太守,也算不虚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