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诗经·国风·郑风】
董皇后急于为父亲解决一个麻烦,在事情议定之后,长御当即唤人进来更换衣物服饰,被替下的宫人早就盼着回家,自无不愿。董承心里自觉肩头担子减轻之后,又惦记着女儿在宫中无有臂助,长御虽然精明,但姿色不足,于是趁着这次机会从府上拣选了几个身子清白的要给董皇后一并送去。
长御感到威胁,蹙起娥眉,立时拒绝道:“人不宜太多,不妨选一二个小的入宫方便教养。”
董承深以为然,可搜罗府上,合适的女子大都被他糟蹋过,旁人一眼就能知道不是清白的良家女子。于是挑来拣去,年纪幼弱的郭照居然也在入宫之列。
得闻要入宫,杜罗敷愈发惶恐,她不知道事情如何会演变成这个地步。前几日她还是闾里民妇,一朝入了高门,眼见是要终身冷遇,谁知又峰回路转,要把她送入未央宫。她越发对自己今后的前途感到惶然恐惧,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她竟将年纪比她几岁的郭照视为依靠。
与杜罗敷的忧惧不同的是,郭照显得很是兴奋雀跃,她试图安慰道:“逃脱樊笼,你应该高兴才是!总不会再有比董府更坏的去处了。”
郭照心里想着自己入宫之后,凭她的才貌,将更会游刃有余,这是她不曾奢望过的事情,如今机会迫近,她安慰杜罗敷也有些搪塞了起来。
“宫中岂是好去处?”杜罗敷到底比郭照多些经验,她说道:“你可不要自以为聪明,就能肆意了,入宫后还是得谨慎安分。等时日一久,他们忘了此事,我们再慢慢设法出来。”
郭照本是奉董承宠妾的吩咐,故意让杜罗敷受冷遇的,可这几日随着她与杜罗敷彼此照顾,深深感到杜罗敷对她像是长姐一样真心着想。这让郭照心里有些愧意,不由放下手头整理的衣物,低声说道:“我本就是没有家的人了,去哪里都一样,无非是想让自己活的更好一点罢了。”
“我虽不明白为何你一见到我就想帮我。”杜罗敷站了起来,她的脸色依然不复开始的那般枯黄,而是渐渐洗淡了颜色。她执起郭照的手,认真的说道:“但我知道你心地不坏,以后倘若没有机会,你我就互相扶持下去吧。”
“我、我。”郭照心虚的低下了头,她那日本可以直接毁去杜罗敷的相貌,但最后还只是用了暂时会让人脸色发黄的石榴皮煮的水:“我帮你收拾吧,他们要来催了。”
两人在门外人的催促下收拾好了简单的行装,正要推门出去时,杜罗敷轻轻一笑,逃离此地的她眉目生动:“我还想问,你为何这么不愿意留在董府呢?”
郭照愣了愣,她抿着嘴,然后语气既坚定且认真的说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我冥冥中总觉得,我这一生远远不该是这样。”
杜罗敷永远不会知道宿命的神奇,就如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郭照主动靠近她的真正动机、以及自己依然对秦谊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董承送走了杜罗敷以后,自觉底气十足,在承明殿面对杨琦的再一次诘问时,他甚至理直气壮的说道:“此事子虚乌有,本不足道哉,但既然诸公都关心我的私事,那不妨携有关人等到我家走一遭,看看有没有这个人物。”
他自以为这样足以吓退众人,但董承还是没有彻底明白,现在他是不是真的强抢民妻已经不重要了。
长安,北阙甲第。
王辅刚回家,便听见后面内院中传来几声熟悉的狗吠,他目光一跳,抬步掉转了方向,先往女眷们住的后院走去。不出意料的,王辅在后院见到了一只黄色的小狗,正叼着一只碎步填充的布球摇尾逗乐。
两名样貌秀丽的妙龄女子娉婷而立,一位年岁稍长,梳着人妇的发髻,锦衣华服、玉簪珠环,搭配的格外巧妙,低调的风格透着逼人的富贵;而另一位女子衣着稍显平淡,但胜在年轻,更显得天真稚嫩,发间垂下的两条粉色丝带随风飘曳,拂动人心。
“大嫂。”王辅愣了一瞬,站在院门下遥遥的对衣着富贵的女子拜礼道。
麋贞回过头来,莞尔一笑,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季子今日回来的早,刚才阿翁还在念你。”
“今日无事,就去均输监见了一面麋君,他这些日还在忙着粮草起运,竟是很久没回家了。”王辅伫步原地与麋贞拉着家常,一双眼睛却往她身后看去。
那条小黄狗似乎察觉到什么,冲王辅凶恶的吠了几声。
王辅皱了皱眉,眼底厌恶之情一闪而过。
麋贞像是没有留意他的神色,低眸叹道:“阿兄他总是如此。”
“是啊,我也劝他这两天稍作歇息,不忙调运,毕竟谁也不知他辛苦筹运的粮草,最后会不会被临时改——”王辅忽然打住,冲麋贞笑了笑,仓促的告辞道:“我还得去见阿翁,先告辞了。”
他极有礼数的冲麋贞告辞,又冲麋贞身后的那名少女拱了拱手,风范十足的离开了。
王辅步履翩翩的走到庑廊上,迎面匆匆跑来一名苍头,手里持着一封信,低声跟他说了什么。王辅身子一直,像是得到什么急事一般,摆袖匆匆的走了。
麋贞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