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兰蕙化为茅,南国凄凉气已消。”————————【题郑所南兰】
汉建安五年四月。
未央宫,掖庭。
新近纳入的采女照例是要绘制图形,进呈上览,跟前面几次不一样的是,以往皇帝无心广纳妃嫔,所以采女图形都是交由董皇后。如今皇帝要延绵子嗣,这些采女图形自然要恢复惯例,一概交由皇帝。
所以负责绘图的画工不敢怠慢,又是低头描形,又是凝神打量。采女们或坐或站,穿着各式好看的衣服,摆出自认为好看的动作,宛如木偶泥塑般动也不动。
画室内安静的只剩下笔尖在纸上留下的沙沙声。
“吴采女、吴采女!”一个画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个样子,我画上去可不会好看。”
坐在角落里的吴苋正黯然神伤的看着某一处,她的目光中满是哀愁与悲戚,自从得知叔父吴匡在交州遇瘴疠而死,吴氏一族顿时倾倒了顶梁柱。今后家族该何去何从,一时间所有人都惶惶无措,对吴苋来说更是如此。
本来在入宫之前,心疼她的亲兄长吴懿曾信誓旦旦的对她保证:“在宫中只管平安待满三年,三年过后,倘若没有恩遇,我再将你迎出宫另择嫁娶。”
吴苋本来只想在宫中安安静静的待三年,可她连三个月都没待到,就突然听闻了吴匡的死讯。家里顿时因此乱了套,本来对她入宫只是一步不必要的闲棋,到如今这个地步,就连吴懿也不由得改了口,对她传信说:“我们家少了凭恃,以后都要靠自己了。”
‘靠自己’其实就是‘靠吴苋’,像是她哪两个哥哥吴班、吴懿,在没了长辈照顾以后,在朝廷将举步维艰、沦为别人的马前卒。吴苋心里其实非常明白,三年之后,怕是想出宫都不得了。
因为家里人想方设法也会为她打点关系,就如同现在这样,哪怕她在被画肖像时无精打采,也会有画师主动提醒她。
吴苋勉强打起精神,拿起手绢在眼角擦了擦,她如今情绪低落,既是因为不久之前才失去一位从小待她不薄的亲人,同时也是为了自己以后不自由的命运。
那画师轻轻哼了一声,便开始不管不顾的埋头画了起来。已经提醒到这个份上了,画师自诩也对得起收的那笔钱财,像是别的画师,任你如何走神都不会提醒半句!
“都先别画了,宫里有喜事,每人都出来领赏!”身材瘦高的掖庭左丞不知何时带着一行人来到这里,高声将众人都喊了出去。
有人眼尖,看到来者手里捧着的正是一匹匹新织的缣帛,顿时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有些机灵的装着胆子问道:“左丞,今日是什么喜事啊?”
“宋贵人有孕!”掖庭左丞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他侧身看了看那些缣帛,示意道:“国家有诏,宫中诸人皆有赏赐,还不谢恩?”
于是在场所有人尽皆朝着前殿的方向跪了下去,稽首称谢。
吴苋茫然的跟着众人稽首伏身,又跟着站起,直到手上不知何时接过一段沉甸甸的缣帛,这才回过神来。
宋都怀孕着实出乎人们的意料,可一想到她以往颇受皇帝的宠爱,能够第一个怀孕,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回不比去年甄姬入宫那般虚惊一场,经过太医的反复诊治,终于确诊是近四个多月的身孕。
“我开始还以为是我胖了呢。”宋都摸着肚子,腼腆的笑着。
“睡的也比以往要多了。”皇帝略有责怪、又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就没有一点察觉么?”
“我又没生过孩子。”宋都故意耍了小性子,偏偏皇帝就那么受了,这让她觉得自己肚子里孕育的生命似乎给她带来了更不一般的待遇。
第一时间过来道贺的伏寿无奈的笑了笑,她的目光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阵,忽然指着院内的一处秋千说道:“先将此物拆了吧,免得你见了心痒,忍不住要玩。”
“你说的是。”皇帝赞同道,不由分说,立即让穆顺派人将那秋千拆了去。
“别啊!”宋都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被皇帝与伏寿指出来,然后被穆顺、郭采女等人分别弄走,不由得委屈起来。
伏寿只好出言安慰着她:“你且耐着性子忍一忍吧,等皇嗣生下来之后就好了。”说罢,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宋都微微隆起的小腹,倘或是别人,她的心情未必有现在这般平静,但对方是宋都,伏寿也只能为对方感到高兴。
“这里就留给你们叙话吧,宣室那里还有事,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皇帝起身准备离开,他的目光随意的在伏寿带来的宫女中间扫了一扫,然后对伏寿说道:“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以后有空就多来陪她解闷,有缺什么东西,直接派人找中藏府令、内者令他们要。”
“谨诺。”伏寿站起身,身姿盈盈的拜了一拜。
宋都似乎在为皇帝才来一会便要离开有些不高兴,坐在席榻上没有起身,皇帝也只包容的笑了一笑,又对郭采女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怎么了?”伏寿见宋都有些兴致不高的样子,又想起刚才的情景,索性趁这个机会提醒道:“你既怀了子嗣,今后是要为人母的,凡事都要逐渐稳重些,切不可再像以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