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甸初收羽,燕城忽解围。”————————【箭诗】
皇帝似是没注意到荀氏叔侄在眼皮底下的小动作,交代了几句粮草筹备、军事部署的细节后,便挥手让众人告退了。
只是没有多久,贾诩便去而复返,皇帝随口说:“荀君适才好像要引咎于你。”
贾诩言道:“杜禀造反,近在卧榻之侧,而臣等却未有在事先探知,有所防备,确为失职。荀君想说的,应该也是这个。”
“以贾公的智谋,确实不会让事情发展至此。”皇帝轻声说道,将堆积的紧急奏疏简单推到一边,身子一靠,道:“他们有什么话,也顶多在心里嘀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又能永远不犯错?总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好让张济把位置让出来,司隶校尉一职何等紧要,丁冲在时,对朝政妄加非议,胡言乱语,险些坏了大事,眼下不能由着他们来。”
贾诩这才道:“臣也是疏忽一时,没有想到杜禀竟然如此大胆,致使扶风生乱。不过终是不足为虑,张济久经战阵,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一战而定。”
“这倒也罢了,关中虽然豪强林立,但朝廷也是经营日久,如今各地都不甚安静,此处还是少些是非的好。”皇帝摊开一份缣帛,开始写起字来。
贾诩神色愈加深沉,仿佛受到了什么叮嘱,“唯唯”应喏后,便安静的退下了。
益州,犍为属国。
年纪轻轻的朱提县长吴班正高坐城头俯瞰着城下千余闹哄哄、衣着各异的军队,神色泰然,不仅不担心自己麾下这二百余名县兵能否抵得住攻击,反而还饶有兴趣的与旁边的县丞张嶷聊起了天:“伯岐,下面这么点人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原来在关中投军裴司隶麾下,去打凉州的羌胡兵,那才叫强劲之旅。”
张嶷是个豪壮慷慨的汉子,年纪轻轻,就已是朱提县丞。虽然此县人少,吴班也只有三百石,但对当前年轻的张嶷来说,已经足够他发挥所长了。
“成群遍野,倒也不容小觑。”张嶷往下看了一眼,城外的赫然是益州郡的蛮兵,还只是先锋部队,约有千余人。
这次南中越嶲、牂柯、益州三郡蛮夷、豪强兴兵叛乱,以益州豪强孟氏为首,同气连枝,各自约好先将夹在三郡之间的犍为属国攻下,然后合兵北巴郡、蜀郡,这些都是平原地带,安宁富庶已久,势难抵御来自山林的蛮兵。
张嶷心想着,若是在别的县,交战不敌,或许也就逃了。可朱提是卡在三郡之间的一根刺,若是轻易弃了,恐怕南中的局势就会越发不可收拾。
就此,张嶷便想着多提醒吴班几句,希望这个曾做过游侠、在关中打过羌胡的县长能够对这些蛮兵提高重视,千万不能小看。
吴班听了这些话,轻声笑道:“伯岐可能有所不知,无论羌胡、还是南蛮,彼等皆有一共同之处,那就是不擅攻坚。平原交战,我这县里的百来人或许不算什么,但若是居高临下,倚仗城墙,我守御三日,自不在话下,而三日之后,庲降都督援兵必至,届时里应外合,必大破蛮兵!”
张嶷也是颇有谋略的人,见吴班胸有成竹,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看了看低矮的城墙,又不禁对吴班所谓坚守七日的话产生怀疑,这时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不如我等设计,假作投降,召彼等入城,然后伏杀蛮酋,则敌众必散。”
“伏杀敌酋容易,但敌众却未必会轻易散去……这些无不是出于同族,不似寻常贼寇那般散漫啊。”吴班有所疑虑的皱了皱眉,如是说道,开口便想要否决张嶷的提议。
张嶷执着己见,又与吴班争论几番,最后吴班才说道:“坐守城池,以待敌军自退,其实也非我所愿。纵能破敌,何妨一试?不过还得变通一二。”
“一切皆听吴君吩咐。”张嶷也是个爱冒险、不安分的人,当即抱拳说道。
于是两人定计,相约假作投降,邀敌酋入城,在敌酋率兵入城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关门截杀。
两人组织好城中已有的百余名县兵、加少量的屯兵、青壮等等,立即着手邀请蛮兵入城。事情刚进行到一半,吴班还未下令发起伏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纷扰,只见一标兵马从山林中杀出,气势汹汹、一往无前的杀入敌阵末尾。蛮兵猝不及防之下,竟当即被冲击的溃不成军,连带城门内外也乱成一片。
吴班心里一急,当即说道:“是孙都督的兵马,城众兵,随我出阵!”
他与张嶷也顾不得想孙策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跨越崇山峻岭,急行至此,看到城外这样好的局势,想也不想便指挥兵马杀了出去。蛮兵前无生机、后无退路,很快被双方里应外合,彻底将这一伙蛮兵剿灭。
蛮兵败后,吴班这才注意到来的并不是孙策的主力,而是其麾下的校尉黄盖。他热情的走前向黄盖表示谢意,可对方却是一脸不善的盯看着他,甚至手中的刀都没有入鞘,搞得吴班有些不高兴:“黄校尉这是何意?”
还是张嶷机警,很快反应过来,向黄盖解释自己等人刚才是故意放蛮兵入城,试图半道而击。黄盖看了两人的神情不似作伪,又当场问了几名朱提县兵,这才信服,缓言道:“却是如此,倒是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