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之举事,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揣度,而后敢以定谋。”————————【淮南子·人间训】
“陈王居然贿赂过刘松?”在府中,王必一脸惊骇的看着曹操等人,他初次得知这个消息时便惊动不已,此刻看曹操等人平静的神色,可想是早已知道了:“刘松向来低调谦抑,从不过分张扬,私底下也不议论朝政,陈王的献金……他如何敢收?”
“说起来,还是子代父之过。”董昭轻叹一声,看了眼众人,缓缓说道:“在孝灵皇帝时,陈王便因私祭天帝而为国相所揭举,当时渤海王刚伏诛不久,孝灵皇帝不忍连诛二王,便使中常侍王酺与尚书令、侍御史等人考实,考实的结果是陈王所祭乃黄老,是求长生之福而已,无他冀幸,故而诏赦陈王。”
王必心中隐隐知道了什么,只听董昭接着说道:“当时陈王以重金贿赂了中常侍等一行人,这才罪止于国相,而不及陈王。这其中,当时担任宗正的正是逯乡侯刘公。”
董昭口中的逯乡侯正是孝灵皇帝的老师,门生故吏众多的大儒刘宽,同时他也是前宗正刘松的先父。
可以想见,刘宽当年或许是出于维护朝局稳定或是其他的考虑,接受了陈王的恳请,说服孝灵皇帝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只是谁也没想到陈王经此一事后并未悔改,在黄巾起兵时,甚至赫然拿出了强弩数千张,出军都亭,大肆招纳流亡。光复以后,刘松担心朝廷追究陈王时会将刘宽曾暗中保护的事翻出来,便多家弥补,熟料还是被刘邈捅破。
“此事牵涉到的人,恐怕不少。”王必轻轻叹了口气。
“或多或少,全凭意。”董昭沉声说道:“此事一起,刘松难逃追究,就连刘虞的声望也将大受损失,他常以宗室之擘自居,如今宗室有无德之辈,依他的性子,恐怕难调众口。”
刘虞既要安抚好宗室,树立起派头,又不得不严惩刘松、陈王等人,以示公正,他本就不是长袖善舞之辈,如今明显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陈王这边倒好说,一个远支藩王,废了就废了,可刘松却不一样,大儒名臣之后,多年来不争不斗、处事公允,在朝野颇有声望,一旦要刘虞表明态度,倡议惩处,即便刘松有过,感性的士人们可不会管这些……更何况刘宽早已故去多年,此时再翻人的旧账,难免会使旁人不安。
“若是要靠这个由头,不是说不行,但想借此罢黜他……”王必疑惑地下打量着对方:“似乎还不够分量?最多只是声名受损,入不得承明殿罢了,不录尚书事,他仍然是太尉。”
曹操摊手一笑,道:“这样难道还不满足么?”他当然不满足于此,曹操眸色沉静,自袖中取出一份信件,平托在手,那是在朔方郡做别部司马的长子曹昂送来的家书。只见他轻轻摩挲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书信,此刻却未打开,而是说:“不过真要走到哪一步,不能眼看着刘松,而是要从这位新宗正身着手。”
所有人都在好奇曹操突然拿出的信件内容,唯有郭嘉在哪里探头探脑,表现了极度想看的诉求,见曹操又收了起来没有让他如愿,郭嘉也不恼,只是笑着为众人解惑道:“刘公无论是在幽州还是并州,一贯的政令无不是优柔胡族,与胡人互市贸易,每年嘉赏笼络,以求边境之安。纵然世人皆言刘公以俭素为操,衣冠破了也不换新的,还要命人补了再穿。可刘公身边的人却未必都是君子,历年代朝廷赏赐胡人、巡视互市贸易,个中财帛,谁不会动心?”
王必立即摇头说道:“可刘邈是刘公心腹,琅邪王能在如今脱困,全靠曹公帮衬,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以此报答。”
“是么?”董昭接口道,他反应极快的想到了什么:“谁说琅邪王的事已经了结了?”
王必脸色涨红,其实很久之前他就有这种感觉,自己虽然是曹操身边的老人了,跟随他最久、资历最老,但跟董昭、郭嘉这些后来者比,自己永远在智谋差些功夫,好在曹操并不在意这个,依旧对他信任有加。可王必却存了为知己者死的念头,一心想追曹操的脚步,想为他做点什么,可每次都比不过董昭等人。
以往他还会忍下来,当个老好人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今日不知怎么,或许是被呛了几次,居然张口反驳道:“谋黜太尉,就不怕做得太过,招致天子不满么?”
底下的臣子互相算计,甚至利用皇帝以达到目的,按照王必长期以来的了解,做惯了棋手的皇帝绝不会容许臣子把他当棋子的。
见王必说不动就把皇帝抬出来了,郭嘉顿时觉得没劲,撇撇嘴把头扭一边不说话了,董昭精于世故,主动前为王必倒茶,细细说道:“如今塞外诸胡林立,还没有出现像檀石槐那样的人物,可千秋之事,不可不防。国家有意开拓武功,目光长远,明年通达西域,张国臂腋,安知后年不会派兵追冠军侯足迹?”
王必有所恍然,这才明白刚才郭嘉为何说那番话。
董昭将倒好的茶碗放在王必面前,继续说道:“刘公向来主和,不肯主动开衅胡族,一味优柔,眼下虽然无事,他日动兵,朝廷又要为战和之事争论一番。刘公单是在这里,就与陛下的心思相悖,往长远看,哪里会容刘公干涉军国之事?”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