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江畔,大燕矶阅师台上,一杆赵字大纛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体态臃肿更胜广陵王世子赵骠的中年男子,便是广陵王赵毅。
蟒袍玉带,九蟒金黄蜀锦大缎,水脚江牙海水,与广陵潮水相得益彰。
赵毅屁股下的座椅是寻常三倍大小,他的体型肥硕,只是坐着便比身边的许多文武、幕僚高大许多。
王朝蟒袍非皇室宗亲不可穿,这象征荣华富贵攀至顶点的蟒袍又分九级,除了皇太子外,藩王与一般皇子的蟒袍,按律当用淡黄、蓝色或者石青色,至多蟒袍边缘绣金。
但广陵王赵毅却特赐一袭品色最正的金黄蟒袍,可谓天恩浩荡到了极点,缘于这位权柄大握的藩王与当今天子乃是同母而生,兄弟情深,是天下唯一能与皇帝赵惇同榻而卧的人。
他以玉如意打死四品郡守,结果也无非是京城大宦官钱貂寺赶赴广陵,替天子传了句不痛不痒的口头责备。
藩王赵毅身边站着一位瘦猴一般的老人,留两撇鼠须,穿得是出自苏造工的一流袍子,只不过长相实在磕碜。
赵毅右手边那一位中年将军则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按剑而立,此人便是当世名将卢升象,用兵诡谲,尤其擅长以少数精锐骑兵进行千里奔袭,以奇制胜。
东越亡国,一半功勋都应该算在卢升象头上。
寒族出身的卢升象,不管在军中还是士林都口碑极好。
当初顾剑棠十二骑入京,本该多一个卢升象。但不知为何,他最后留在了广陵,并且一直都在。
贼眉鼠眼的广陵王府老幕僚,伸出兰花指捻了捻胡须,怪腔怪调的道:“升象你太高看这北凉世子了,早知如此,大可以猫逮耗子慢慢下咽。”
北凉一行刚进入广陵,密探就把消息传到了王府重地春雪楼。
春雪楼一众广陵影子权贵,大多是近二十年才在楼内找到一席之地的青壮派,对那异姓王徐骁没有太多敬畏,几个激进的幕僚,这些年一直不遗余力鼓吹要拿北凉铁骑做广陵雄师的踏脚石。
当赵骠率众与北凉一行发生冲突并被打倒的消息传来,当下就有人提议,在北凉王世子不曾自曝身份前出兵。
广陵大将卢升象安排,用千余背魁军铁骑,以雷霆攻势冲杀过去。
哪怕有重现江湖的老剑神李淳罡护驾,哪怕这一千背魁军阵亡得一個不剩,大可以再调三千铁骑。
杀一名将来会世袭罔替北凉王头衔的年轻人,顺便杀掉一个成名江湖的剑道魁首,死再多背魁军都是值得,因为这能给朝廷解决大麻烦。
广陵王与皇帝赵惇关系亲厚,深谙兵事与朝政的名将卢升象,自然也是琢磨过这两位的心思,今日若成大事,兴许那北凉徐瘸子会勃然大怒,京城也会传旨,甚至可能要广陵王削爵一等。
但这些只是一时得失,只要解决了北凉这边带来的大患,为皇帝分忧,广陵王依旧稳如泰山,世子则是可能世袭罔替,而他自己说不得还能再进一步。
“徐凤年不算什么,但是他那幼弟,据说打败了武帝城王仙芝,乃是新的天下第一。”
“这样的人若是不除,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卢升象没有去与鼠须谋士说话,只是看向广陵王赵毅,接着说道:“听说他先前好似有事离开,并未跟着徐凤年。但北凉这一群女眷,大多都是他的女人。”
“天下武夫再强,一气又能杀多少人,除却八千背魁军,我广陵更有十万水军。就看王爷您,是否愿意牺牲。”
卢升象的话音刚落,广陵王赵毅脸上肥肉乱颤,眼神锋芒异常。
广陵王赵毅肘抵在椅臂上,托着浑然一体的下巴脸颊,笑眯眯道:“带着这么许多绝色行走江湖,好似三岁少儿闹市持金,怎能不招蜂引蝶。”
“天下第一算什么,若非王仙芝与父皇有约定,本王早就率军灭了武帝城这等法外之地。”
“背魁军可花了本王好些银两,说折了就折了,略有惋惜。不过广陵这些年本就平静乏味,能用一千或者几千条人命换点乐子,不至于血本无归。”
“升象,竹坡,这场好戏,看仔细了,别挥霍了本王的银子。”
卢升象听着广陵王赵毅的话语,听着跌宕潮声,心神远不如脸色和语气那样平静,这便是权势啊。
三言两语,谈笑间便决定王朝未来二十年的走势。
武夫再强,又如何比得上在锦绣江山中独立鳌头?
这位广陵王的果决狠辣超乎他的想象,不光让张二宝率军前往,而且让人领虎符前往山巍大营,下令其余背魁军倾巢出动。
检阅台上,广陵王府一众高层望着背魁精骑如洪流倾泻,看着那群势单力薄的北凉人居然敢逆势而上?这是螳臂挡车?北蛮子真是被徐瘸子给惯坏了。
卢升象面无表情,被称呼竹坡的谋士笑吟吟道:“张某与江湖草莽打交道不多,今日肯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所谓的剑仙,能有几分本事。”
“剑仙飞剑取头颅,本王不敢托大,若是不小心被李淳罡狗急跳墙,一剑割去脑袋,就闹天大笑话了。”
赵毅打了个响指,自嘲一句。接着一名面容枯槁,剑气冲天的年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