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封话音刚落,第一个受到惊吓的便是公孙敬之。
他“啊?!”地惊呼了一声,然后就不顾仪态冲到了案前,低头看向了那漆盒中的人头。
面色苍白、满脸病容、眼袋黑重……不是窦桑林又是何人?
公孙敬之被吓得连连后退,哆哆嗦嗦地指向樊千秋,似哭像笑地回头对义纵说:“此、此子将窦桑林杀了!”
“当真!?”义纵不认识窦桑林,但他却听过窦桑林的大名,他震愕地看了看樊千秋,又看了看公孙敬之。
“当真!这就是南皮侯的独子,窦桑林窦使君!”公孙敬之再次哭丧着脸说道。
刚才还义正词严一副酷吏样子的义纵,此刻也是难掩脸上的惊慌失措,沉默片刻之后,跌坐在了坐榻之上。
堂中的这些属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通通瞪大眼睛,一会儿看樊千秋,一会儿看义纵,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诸位上吏说得不错,今日抢夺市租之人,正是南皮侯之子窦桑林!”樊千秋大大方方地说道,不做遮掩。
在场之人仍不敢作声,此事哪怕粘上都是麻烦,他们恨不得自己不在这正堂里。
义纵也是杀伐果断之人,比其他人都镇定得更快一些,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樊千秋,拿起陈情诉书看了起来。
陈情诉书也就几百字,一字不差地将前因后果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的纰漏。
义纵又摸了摸信上的墨迹,早已经干透了,完全不像刚写的,此事当预谋已久。
反复看了几遍陈情诉书,义纵就已经将其中的原委大概搞清楚了,真是毒计啊。
这个胆大包天地樊千秋,竟然是要利用他!
而义纵也忽然想起来了,数月前清明乡的那四個里正也是这么死的。
当时,他就有些怀疑,可看到爰书滴水不漏,又有人证和物证,因此并未深究。
如今只看这陈情诉书,那也是有理有据,可与之前之事确实完全不同严重程度。
他虽然是酷吏,可窦家这棵树……不,窦家是一座山,他这长安令可惹不起啊。
这樊千秋太可恶,利用自己想立功的心,骗他将此事摊开,想要回转都不行了。
“你……刚才为何不早说此人是窦桑林?”义纵冷冷地说道,已无先前的亢奋。
“使君刚才也从未问过草民这贼首是何人啊?”樊千秋态度恭敬地反问了一句。
“公孙敬之,方才你说你知道此事,当真知道?”义纵又阴着脸,看向了公孙敬之。
“这……那……”公孙敬之心中懊恼不已,他恨自己竟然连续两次掉进同一个坑里。
“嗯?为何又吞吞吐吐!?”义纵厉声逼问道。
“这……下吏确实听说过……”公孙敬之抹着额头上的汗,吞吞吐吐也不敢说出个所以然来。
“义使君,其实不只是公孙上吏对此事有所耳闻……”樊千秋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旁人。
被樊千秋的视线扫过的游徼和贼曹掾等人,背后瞬间凉透,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公孙上吏,你说草民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还有旁人知道此事?”樊千秋又才对公孙敬之道。
公孙敬之此刻虽又恼又怕,但毕竟被樊千秋“害”出了经验,他立刻对后者的话心领神会了。
“对对对!不只是下吏知道此事,严游徼、张贼曹和李狱曹,他们对此事也都是早有耳闻了!”
公孙敬之毫不犹豫地把正堂里所有的同僚全都牵扯了进来,难不成那南皮侯还敢血洗县寺吗?
被牵扯进来的严张等人一时犹豫,就错过了当场反驳的时机,再想反驳之时,却没有机会了。
此时,正堂里气氛就开始变得古怪、暧昧和尴尬起来了。
不得已之下,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坐在上首位的义纵。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此间义纵品秩千石,是最高的人。
可是义纵现在也是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啊。
既然想好了要当酷吏,那自然就要严刑峻法,打压豪强,以此换得天子的重用和信赖。
可是,当酷吏也得审时度势,寻好可以捏的果子:虽不能太软,可也不能浑身长刺啊。
这死的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南皮侯的独子,是魏其侯堂侄。
更关乎煌煌窦家一门的脸面!
如果这窦家人发起疯来,自己这个长安县令恐怕都要横死在街头。
义纵转了转眼睛,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樊千秋,盘算要不要将此子扔出去当个替死鬼。
只要断定此子诬告并私杀窦桑林,再痛痛快快地判个磔刑,也就可以让窦家人出气了。
如此一来,窦家的怒火怎么也不可能烧到自己这长安县令的身上。
心中这样盘算着,他看樊千秋的眼神也就凌厉了起来。
可是,樊千秋谋划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留此漏洞呢?
“义使君,窦桑林纵容了数百人抢夺市租,如今已被击退,数十从犯现在被押在运送市租的车边。”
“另外,我已在这些半两钱上留了记号,在城中大索,定能发现这些钱的走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