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喜欢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或者说总是喜欢自己没有拥有的东西。
比如龙凤年间的臣子们。
在太皇在位的时候,这些人想要一个温和一点的、柔和一点的帝王,至少要听从臣子们的意见、不要总是独断横行,显得那么的蛮横。
那个时候的朝堂诸公们觉着,这个世界最好的帝王应该是如同太子那样的。
谦逊、有礼,尊重臣子的意见,听得进去臣子们的劝告,总是温和的听着臣子们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对这些不满有些加以改正、有些则是置之不理。
征和年间,因为太皇宠爱六皇子、四皇子的缘故,所以那个时候臣子们总是在担忧太子的未来了。
那会儿他们铆足了劲儿想要让太子登基,然后享受属于新朝代、全新版本的皇帝。
他们做到的。
太皇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之间禅让了皇位,让太子登基,自己成了太皇。
每日除了躲在甘泉宫中寻仙问道之外,就是喜欢驾车带着人出去巡游,就像是当年的孝仁皇帝一样。
可
诸多大臣们迎来了他们日夜期盼的帝王后,他们只在刚开始开心了几天,后面的几天一直处于一個迷茫的状态。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么?这真的是当初我脑残了,想要的皇帝么?
新皇的确很好,符合了他们一部分的期待。
比如皇帝不要专权,不要那么的独断专行,但新的皇帝也带来了新的烦恼。
徐川归是继任的丞相府内吏,这个位置一向被认为是下一个丞相的继承者,但此时的徐川归只想要一脑袋撞死在陈氏发明出来的那个什么“豆玉”,这样就不必去点卯麻烦了。
如今是龙凤三年,今登基的第三年。
整个丞相府、或者说整个朝廷都忙成了一锅粥。
天子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分润出来了么?分润出来了,但分润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们想要的不是这种“提出解决方法的权利”,而是那种“处理事情决定的权利”啊!你将权力分出来了,也愿意听咱们的劝告是不假,但你不能把什么事情都丢给咱们想办法去吧?
因为太子顺从的听从了三公十九卿的劝告,如今朝廷诸多衙门简直是忙的要脚不沾地。
征和年间,他们每工作三日便有一日的休息时间,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唯唯诺诺的听从皇帝的吩咐即:皇帝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皇帝让他们往东,他们就得往东。
这样的确是牺牲了一部分的权利和能量,但却不必这么麻烦。
如今呢?
如今他们工作十日能够有半日的休息就已经很不错了,皇帝也不告诉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让他们提出意见,然后交去之后,中枢府令进行审核,最后呈阅给皇帝。
皇帝若是同意还好,但若皇帝不同意,就会把奏疏打回来,你再自己重新猜测皇帝想要你怎么做,然后再制定计划。
这对于皇帝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皇帝不用自己思考解决办法了,只需要从一群办法中找到和自己想法差不多的就行,可对于下面的人来说真的是灭顶之灾。
没有人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所以这奏疏交去,每十次里面总有那么四五次是要重新制定的。
但很多事情又是拖延不得的。
那么怎么办呢?
点灯,然后一群人在奏疏打回来的时候,就开始重新思考、集思广益,之后一天、或者是两天后将奏疏再次交去。
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最大限度的节省下来时间,让这件事情能够顺利的如期办成。
未央宫中
刘据伸了个懒腰,然后让身旁的中枢府令将奏疏分批放好,之后一溜烟的朝着椒房殿走去。
刘进此时正在椒房殿中呆着,与自己的母亲交谈。
看到刘据的到来,也连忙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长乐无极”
刘据只是摆了摆手,砸了咂嘴:“行了,说了不用这些虚礼,你我之间乃是父子,不是君臣,哪有儿子每次都给老子行大礼的?”
他笑眯眯的随意躺在了地的毛绒毯子,打了个哈欠:“今日倒的确是舒坦多了。”
“果然啊,还是要听老人言。”
“当年我当太子的时候,就在想,父皇为什么每日都要处理那么长时间的政务?这些事情有些明明就是那些朝臣拿来应付时间的,而且很多事情用不着皇帝亲力亲为。”
刘据撇了撇嘴:“像是父皇那样,什么事情都要管、什么事情都要亲自想办法,我恐怕真的是熬不过父皇了。”
陈茗抬起眼眸瞥了一眼刘据,脸挂着无奈的神色:“你啊,这话就不怕再传到父皇耳朵里面,父皇最近和父亲在下棋的时候,可是会说起来你在宫里啰嗦的事儿。”
刘据嘿嘿一笑:“父皇这个身子骨啊,是真的好,我是真的羡慕。”
他伸出手,锤了一下自己的腰。
“哎,我都觉着,我活不到父皇这个年纪啊。”
刘进的脸带着些许肃穆,他绷紧小脸:“父皇,还请不要这样说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刘据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