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搅得她们母女两人再无安生日子。 既然天子都说了人在崇覃山,无论里面有没有皇室血脉,割据占地各立一方的“新王”们必不可能允许留下隐患,她若不主动出世,面临的后果只可能是崇覃山经受一轮又一轮的血火洗刷,这山里的二百一十八户拖家带口如何走? 走,又能走去哪儿? 嵇令颐最后点了一遍行李,尤其检查了自己那一堆瓶瓶罐罐的药粉,轻声说了句:“走吧。” 三人连夜赶路,中途还淅淅沥沥下了点凉薄的夜雨,天地之间都透露出极淡的湿漉漉的腥涩,林间乱枝横生,像是路旁举着长矛的嘶声喊叫的士兵,马儿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前进。 好在山间的那条隐秘小径几人早已走过千百遍,天色稍霁马蹄就踩上了平地。 嵇令颐回头望了一眼生养自己的故乡,衔着雾气的山林高耸入云,像是拢着绿锦缠着白纱的慈悲菩萨,始终无言缄默。 而前方,太阳还只将将从地平线漏了个头,绵延的城墙上仍然点满了火把,宛如浑身是眼睛的雌伏巨兽,身上还插满了高驰嚣张跋扈的黄色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嵇令颐进了彰城。 她将那块蜀锦在空中抖开,城门校尉立刻将她带去了营地。 一路上都是运粮辎重车队和刀车,小营盘和大营寨相互对照,设拒马阵,鹿角和陷坑,更有瞭望塔或者箭塔数不胜数,期间岗哨和斥候相互轮班,井井有条。 每一寸土地都在叫嚣其雄厚的军事力量。 可是刚到营地,三人就被门口的士兵拦住了,五大三粗的汉子恶声恶气地命令道:“将军说了,东西留下,人滚蛋。” 嵇令颐诧异地挑了下眉。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天子绕这一大圈不是想召她回宫? 她沉吟了一会,斟酌道:“谢将军恩典,那叶汀舟……” “大胆!”营地中传来一声尖细刺耳的声音,随后一位穿着宝蓝绣鹤长袍的太监踩着小朝靴向门口走来,他眯着细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嵇令颐,“直言殿下名讳,实乃大不敬!” 嵇令颐倏地睁大了眼。 “进忠公公,内人不知真相,切莫怪罪。”叶汀舟爽朗的声音紧跟其后,他已然换了那一身佛青粗布衫儿,而是身着了件暗灰缎机宁绸直裰,腰间系着暗宝石绿蛮纹角带,从平易近人的邻家竹马摇身一变成了个世族大家的公子哥。 他快步上前,噙着笑熟稔地牵起了嵇令颐的手,语气轻松:“之前一直多有瞒你,卿卿莫怪。” 叶汀舟历来克己守礼,无论是言辞还是举动,两人都从未这么亲密过,嵇令颐僵硬着身体刚想把手往回缩,掌心便传来细微的触感。 指腹擦过,一笔一划清晰无比: “传言有误,公主变皇子。” 他见她半天回不过神的怔愣样子,还要再写,嵇令颐已经如梦初醒般“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刚才那一瞬的痴愣似乎只是枕边人变天贵的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双手捧着那块玉佩高高举过头顶,语气发颤:“夫君……不,殿下……” 她入戏太快,脸上毫无血色,浑身发抖又强自镇定。 营地前风声呼啸,吹得她身姿如扶弱之柳般更加纤细,那呈递玉佩的手腕折出一个娇弱瑟缩的角度,白的晃眼。 “难怪殿下牵挂,这等姿色的美人,的确难以舍弃在荒郊野岭,自然是要带去王都的。” 言辞轻佻,无礼至极。 嵇令颐刚被叶汀舟怜惜地扶起身便听闻这一句,余光一瞥原来是高驰的弟弟高奇胜,胆敢对殿下后院指指点点,也只有这位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泼皮赖子了。 可是在场无人斥责。 包括刚才口口声声责骂她“大不敬”的宦官。 天子式微,皇权颠覆,一个流落在民间的皇子能有多大威严,许多事只不过蒙着一张岌岌可危的薄纸,高驰兄弟甚至连装都不装了。 高奇胜见嵇令颐虽然戴着面纱,可露出来的眼睛盈盈秋水,那睫毛颤得像一只展翅愈飞的蝴蝶,不免更加心痒,调笑道:“早知道是这般娇花美人,我就不剜了那条狗的牙,让美人受了惊吓。” 嵇令颐闻言眼神一凝,手指蜷起,稍一顿后又松开,如高奇胜所愿委屈地红了眼眶,好不可怜。 高奇胜得逞地哈哈大笑起来,正值兴头上,本想上前两步挑起她的面纱一探究竟,可下一秒却骤然收声,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脸上立刻换了恭敬的狗腿笑容,再不理她大步往前走去。 嵇令颐微微抬起的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