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昏沉沉的,伴随着刚醒的沉重滞胀,连睁开眼都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扯着太阳穴疼。 嵇令颐嘤咛了一声,勉强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那千疮百孔的破烂马车车厢。 整个马车完全侧翻,窗户开到了天上,如她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一样,车里除了她只有荷香。 她顾不得自己,连忙凑过去探了探荷香的鼻息,见她呼吸平稳那颗吊起来的心才落下地。 看完这个,嵇令颐又连忙往外看去,魏军似乎往后拔寨了数十里,那旗帜也变得远在天边,仿佛是一只断线后几欲飞走的风筝。 赵忱临的马车也倒在后方。不,应该说他的“马车”已经不能称之为马车了,粉身碎骨,四壁均散开,里头一览无余。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那匹骏马还滴溜溜地转着小黑眼珠。 嵇令颐心里挂念着事,她在视线范围内找了一遍又一遍,可仍然没有找到叶汀舟,甚至连一点布料或是血迹都不曾留下。 她记得叶汀舟当时应该被甩出了车厢外……可是绝对不可能甩到目光所及外的地方。 她坐不住,安慰自己可能是没有看仔细,等下出了马车再好好找一找。 她急于唤醒荷香,想要两人一起离开。前前后后观察了一遍荷香的伤势,嵇令颐才推了推她的肩膀唤了几声。 人没有叫醒,车厢外突然传来车辙木头“吱呀”的一声,嵇令颐快速捡起一根断箭,警惕地望向裂口处。 一个小女孩咕噜噜爬进来,胸口前鼓鼓囊囊的,那翘起来的车辙对她而言需要多花一些力气,所以她的动作格外缓慢。 嵇令颐看清脸后一怔:“是你?” 是她在毗城时那个一百文就能把自己卖了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惊喜地抬起头道:“小娘子终于醒了?!” 她欢天喜地地从衣裳内掏出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又从背上取下一个几乎占据了她半个背的羊皮囊,往前像是摆摊儿一样摊在嵇令颐面前:“小娘子昏了将近两日,吃点东西吧。” 嵇令颐这才发觉自己从醒来就未曾有过干渴的感觉,迟疑道:“两日……一直是你在照顾我们?” 小姑娘羞涩地点点头。 嵇令颐睫毛一颤,伸手想去摸一摸小女孩略微散开的衣襟处被馒头烫红的皮肤。 她应该是一取到出炉的馒头就塞进了衣服里保温。 嵇令颐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可缩回手时,她突然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擦伤被人妥帖地擦了药。她一顿,摸上自己的额角后再嗅了嗅手指……果然是同样的擦伤药膏气味。 黄芩、紫草、冰片,还有血余炭。 是上好的擦伤药膏,而非野外采摘碾磨的普通草药。 方才沉浸的感激情绪慢慢退去,嵇令颐敛下眼睛,柔声问道:“伤也是你帮我处理的吗?” 这回小女孩明显迟疑了一下,小幅度快速地点了点头。 嵇令颐看了她两秒,低头掰开馒头分她一半,又问:“你家里还好吗?这药和馒头得花不少钱吧。” 不久前还苦苦挣扎于一百文的吃不饱饭的小姑娘,现在却坚定地推回了那半个馒头:“小娘子吃吧,我吃过了……家里,家里现在大好了,有个善心的贵人帮衬了两分。” 贵人? 有了钱为何还冒险出城,两军交战,勿说是人,就是飞禽走兽都避得远远的。 嵇令颐一点点将馒头撕成米粒大小,浸泡了水后一点点送进荷香的嘴里。 她点点头温声道:“多亏有你,等过战事平息后我定将上门道谢。” 那小姑娘却摆摆手,像是在背书一般快速说完:“贵人将我买走了,赐名花灯,可是毗城城破,贵人没能将我带走,在半道上我恰好遇到了小娘子。” 嵇令颐更疑虑……哪家高门深府会给人取名叫做灯笼? 可这不重要,她听到了毗城城破,所以魏军先下了一城,方才看到的旗帜其实是坐镇示威的援军……那么失踪的叶汀舟和赵忱临莫非落入敌手了? 花灯见她沉默不语,有些慌张:“小娘子,我现在无处可去,可否跟着您?我什么都会做的。” 嵇令颐没有直接回答,她连续问了几个问题。 “这些吃食是哪里来的呢?” “这两日你可见过后面那驾马车的人……或者这周围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战况如何了?有没有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