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过来了?腿脚又好了?”
“不好我咋过来的?你背过来的啊”
三爷爷和陆老爷子对呛了一声。
“承礼,青青,你们该忙的忙去,该看孩子的看孩子去,别在我们两个老的眼巴前了,看着烦得慌”
青青无奈的看了眼三爷爷。
“三爷爷,我们哪里招您了?”
“老了,看到你们这么年轻人心里不舒服,行了,赶紧走吧,你爷爷这有我呢”
陆承礼给三爷爷搬好凳子,倒好水,拉着青青走了。
“三爷爷手里拎的啥?”
出了屋子,青青才想起来三爷爷手里还拎了个布袋子,看着还挺有重量的。
“不知道,让三爷爷和爷爷说说话吧,说不定就说开了。”
屋里,看到孙子和孙媳妇走了,陆老爷子瞪了三爷爷一眼。
“我看到你也烦,你也赶紧走吧”
“啧”
三爷爷狡猾的从布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坛子。
“我可是带了这个,你确定让我走?”
“这是……酒?”
陆老爷子不确定的说道。
“嗯,埋了二十多年了,今早上我才让爱宽挖出来的,尝尝?”
陆老爷子坐过来,把他和李老三杯子的水都倒掉。
“真的假的?埋了二十多年了?”
“可不吗?”
三爷爷拔开塞子,一股醇厚的酒香传出来。
“当时老大媳妇刚怀孕,我一激动,找人帮忙酿了两坛酒,可惜了,家里人越来越少,我就把它给忘了”
三爷爷摸着酒坛子,嘴角微扬,眼里却有水光。
“唉”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给他们两个都倒了点酒。
“都过去了”
“呵呵”
三爷爷自嘲的笑了两声,从布口袋里又拿出来一包花生米。
“你还知道这么劝我呢,那你现在无精打采的,是给谁看的?”
陆老爷子举起茶缸子,和三爷爷碰了碰,喝了一口。
“嘶,够劲啊”
“那是,当时我找的酿酒的,人家可是个老把式,饥荒的几年,家里人都没了,这手艺,也就断了”
陆老爷子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
“是啊,战乱饥荒死了多少人,你说徐老头,闯过了这么多难关,却死在了这时候,真特么的憋屈”
陆老爷子又喝了一大口酒。
“早晚都有这一遭,你怎么知道对于他来说,死不是个解脱呢,憋屈,也是咱们觉得憋屈”
既然想让他来劝老爷子,徐家人的事,三爷爷自然是知道的。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徐老只有祝妙她娘这一个闺女,如今闺女媳妇都没了,与其活受,死了倒是个解脱”
三爷爷和陆老爷子碰了一杯。
“咱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事没经历过,走到他这一步,无非是不想活了,不然咋都能挺过去。”
这个道理,陆老爷子不是不明白,只是骤然得知老伙计的死讯,心里难免想不开。
两个人面对面的,你说你的不容易,他说他的苦,说着说着,酒就喝的差不多了。
二十多年的陈酿,酒劲确实足。
“陆老头,你不知道”
三爷爷扒着陆老爷子的肩膀。
“以前,他们都说我们家的男人克妻,所以我媳妇,宝章宝乾和宝坤的媳妇,没一个长命的”
三爷爷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我心里难受啊,就在这北河,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跳下去了”
他抹了把眼泪,脸色通红,眼神里的痛苦让人感到窒息。
“可是我还是扛下来了,不扛咋办啊?宝章他们从小跟我吃了这么多苦,爱达爱宽又小,我要是再没了,我的儿子,孙子,就连个支撑都没有了,我得活着”
三爷爷拍着桌子大声说道。
“我还得好好的活着,我得养好我儿子,带好我孙子,这样我媳妇,我儿媳妇,她们在地底下才能安心”
陆老爷子眼睛红肿,眼神迷蒙的看着李老三。
“你说的对,咱们这一把老骨头了,还不是为了儿孙活着的吗?”
三爷爷瘫坐在椅子上。
“我不怕死,六十多的人了,也活够了,我怕的,是我死了,以后孩子累了,苦了,转过头连个依靠的人都没了。”
三爷爷吸了吸鼻子。
“有事一个人扛的滋味,太难受了,咱们只要活着,孩子就能有喘口气的地方”
陆老爷子把茶缸往嘴里倒了倒,只倒出来几滴酒。
晃了晃坛子,也干净了。
“李老三,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咱们得好好活着,给孩子们撑着”
陆老爷子瘫坐在椅子上。
他抬头看着屋顶。
“没什么过不去的,咱们这么大年纪了,送走了多少人,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孩子都在呢,咱们老了,就要照顾好自己,别让孩子们担心,只要咱们好好的,他们心里就安定”
三爷爷学着陆老爷子的样子,抬头看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