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霈临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失笑，道：“是么？我倒是从没听他们提起过这些。”
“不主动和你提，是因为他们自知无力改变什么。”叶裳瑞声音低下来，徐徐说下去，“既然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扰，倒不如不提的好。”
叶霈临心头微颤，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在胸口位置泛滥开来，以至于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话筒，借以稳住隐隐失控的情绪。
弟弟说的这些，其实他并非毫无所察。
但就如父亲他们想的那样，既然无法改变现实，说再多也无意义，还不如保持沉默。
人生多艰，何苦自增烦恼？
唯有脚踏实地地过好当下的生活，让自己少留点遗憾，这才是他当做，也只能做的事。
气氛陷入微妙的静寂中，两人一时皆是无言，但很快被叶霈临沉静的嗓音打破了，说道：“回头你要是得了机会，跟他们好好谈，让他们千万别这么想。
我是叶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间互相成就，谈不上拖累不拖累的。我也从来都是以身为叶家人自豪的。
从前在部队里经历过的那些困难挫折，对来我说都是助我成长的利器，没有那些难忘的经历，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很感激爷爷他们当年的支持和理解，倘若没有进部队，我这一生的抱负永远都无法实现。”
叶裳瑞嗯了声，又和他说了几句，便结束通话，放下了话筒。
在座机旁坐了一会，他才起身走去老爷子的书房，将刚刚的通话内容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
老爷子听得眼睛都点湿了，在那安静了片刻，才微哑着声问道：“霈临他……真是这么想的？”
叶裳瑞点点头，轻声道：“大哥的脾气您也是了解的，他这人最是实诚，从不说违心的话。”
老爷子心头猛地一松，犹如堵在胸口多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稳了稳情绪，他笑了起来，喟叹道：“那倒是，你哥向来刚正不阿，表里如一，最不屑撒谎，只是因为我的缘故，到底还是让他受了不少委屈，虽说他不怨，我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理解。”
叶裳瑞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换成是他，他也不会这么轻易释然，反而越发地自责。
但理解是一回事，该安抚还是要安抚的，他组织了一下用词，认真道：“爷爷，大哥就是怕你们多想，所以才特意让我传话的，您要是还觉得过意不去，他要是知道了，心里只怕会比你们更难受。”
老爷子怔怔地听着他的话，鼻头酸涩，眼底渐渐弥漫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他这一生过得坎坷，少壮时丧妻，中年被栽赃陷害打压，临老了还被下放劳改，也就是被平反放出来后的这几年，才真正过上舒心的日子。
他自己受苦受难不要紧，却不忍心让子孙跟着一块受罪，但当年饶是使出了所有的手段，连登报断绝关系这招都用上了，也只能堪堪护着家人不至于被游街斗批。
在极度茫然绝望之际，他也曾灰心丧气地臆想过，要是他不曾结过婚就好了，省得儿子和孙子们跟着一块来人间历劫。
如今听到大孙子这番话，积压在他心底深处的那些自责愧疚的情绪，仿佛被阳光晒到的雨雾，刹那间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到踪迹。
眼见老爷子迟迟不做声，正是默然无语地望着某处，叶裳瑞知道他这会需要安静，便悄悄地转身走出书房，轻轻地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里，正好看到夏颖莹正从自助餐厅里往外搬东西，婴儿服、尿片、奶粉、保胎丸、孕妇装、棉服等等等等，很快铺了一地。
他走过去，疑惑道：“你刚刚不是和妈妈去杂物房打包包裹吗？里面的东西还不够你们选的？”
家里有一间差不多一百平的杂物房，夏颖莹在里面架起了一排排货架，上面堆满了米面粮油干货以及各种日常生活用品，货物琳琅满目，就跟个小型百货商铺似地，平日里家里缺什么就进去拿，她也会定期进去及时补上。
夏颖莹继续往外搬东西，边分神回答道：“杂物房东西是不少，但没什么母婴产品，边境条件艰苦，我得给芸熹备齐全点才行！“
叶裳瑞看了看她，又看看地上堆得跟小山似地的物资，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觉地捡了个编织袋拉开口子，将货物一样一样地整齐地叠进去。
他干活一向细心利落，等夏颖莹好不容易心满意足地停下手，第五个编织袋也被他封口打好死结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五个巨型编织袋，夏颖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壕无人性了，可东西都打包好了，再收回去就让她家小知青白干了。
叶裳瑞已经很习惯她的大手笔了，看出她的苦恼，便说道：“没事，就这么寄过去吧。要是邮局的人问起来，就说部队那边有好几个军嫂都怀了孕，这是统一寄过去给她们的。”
这借口可行，夏颖莹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不愧是阿瑞，脑子动的真快！”
现在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寄东西没有前些年管的那么严，但要是数量太多，还是免不了要被问几句的，这些包裹寄去的地址是边境部队，那边子弟官兵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