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来,随着朝廷律法变更,随着以往也有许多执事那样的修士警告反对,村庄中人收敛许多。
“有些人家,第一个孩子是女婴也勉强养大了。”
说到这里,谢书棠不知能摆出什么表情,只能自嘲一笑。
“在我和姐姐降生前,我们那爹娘已经弃养过一个女婴。
“女婴夜夜入梦,要找他们索命。他们心中害怕,又是找高人做法,又是请法物镇压。
“最后怀上我和姐姐,两人噩梦做得少些,这胎生下两个女儿便不敢再扔。
“生下我们姐妹后,两人八九年不曾再得一胎。
“他们做梦都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终于,我和姐姐快十岁时,我们那娘一举得男,他们夫妻欣喜若狂。”
月皎皎听得有些不忍,向来直爽的人,此刻说话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她问:“他二人不是不敢再弃养吗,得了儿子,与弃养你们姐妹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正好缺那两碗饭吗?
“月师姐猜猜,天宝村,为何名叫天宝村?”谢书棠反过来问她。
还不等月皎皎回答,她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们觉得,男婴就是天赐的宝贝,是全家的福气。宝贵的孩子,自然需要更好的衣食去养育。
“而在天宝村,没人娶头生女,他们说头生女败坏家运。
“正逢那两年天降大旱,收成不好,我和姐姐在我们爹娘眼里,注定是养了就只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物。
“如果没有这个弟弟降生,或许还能留我们在家干干活,将来侍奉上了年纪的二老。但有他要养,我们在家多吃两口都显得那么碍眼!”
平日在宗门,谢书棠就是一个站在弟子堆里,根本没人会仔细去看她一眼的弟子。
努力修炼,知足上进。
她迈着缓慢的步子,在修炼路上笨拙地往前走,是凌霄宗内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名弟子。
根本没人知道,如此普通的活着,已经是她耗尽所有力气和运气才换取的结果。
“我和姐姐,那天放牛回去,好像吃完饭就晕倒在桌上。反正再醒来,我们已经被锁在弃婴塔里。”
谢书棠想要回忆得清楚一点,但关于那个同样命运凄惨的孪生姐姐,她真的想不起来太多。
在她记忆里,只感觉有道模糊的人影,那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
虽然她记不清,但想到对方就莫名地觉得很安心。
看她想得皱紧眉头,有些吃力,贺清风先说:“慢慢来,不急于这一会儿。”
谢书棠抬起手,捶一下有些胀疼的脑袋。
“后面的事,我记得的不多,只记得执事带我回宗的那天晚上好冷。我托她帮忙救救姐姐,没多久,她回来,说姐姐已经下葬半月。”
庄青鱼上前,从瓷瓶里倒出一颗清心丹。
“谢师姐,先吃一颗吧。”
“多谢师妹。”
清心丹下肚,谢书棠才感觉来自魂识的焦灼感散去,清凉的药力沁润她紧绷的脑子。
庄青鱼看她好一点,这才问:“弃婴塔弃婴,身亡之后如何处理?”
“弃婴塔里遍地焦土,铺满婴儿骸骨。弃婴多的时候,隔段时间会有人引火焚烧塔内婴儿尸身,避免散发恶臭。”
谢书棠答完,庄青鱼再问:
“那为何你姐姐是下葬?”
“这……”
谢书棠也是一愣。
仔细回想,天宝村凡是弃过女婴的人家,对弃婴塔避之若浼,更别提将尸身带回去下土安葬。
正因他们心虚胆怯,当时还养活了一批以弃婴为生的职业者——弃婴人。
弃婴多的那些年,弃婴人夜间推车行走于村庄,收走每家要丢弃的女婴。
同时他们还会收走一百文钱,作为他们弃婴的辛苦费,以及他们下一次焚烧弃婴塔的柴油钱。
“或许是宗门执事吩咐的?”月皎皎猜测。
旁边,林泉他们这次出奇的安静,连话也不敢乱接。
谢书棠喃喃:“或许吧,到时候问一问,去姐姐坟前看一看就知道了。”
自从执事告诉她,她那个姐姐已经死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会再踏上天宝村这片土地。
下意识地,她很抵抗回到这里,这次也是一样。
她每每想起那些陋俗,只想让这片土地,无一生还!
让他们随那些陋俗一起埋葬!
「谢师姐。」
庄青鱼这一声已经用上魂音安抚。
月皎皎反应极快,双指聚起元力,连点谢书棠肩胛附近六处穴位。
谢书棠瞬间身体瘫软,刚才的暴戾之气也散去。
月皎皎接住她,直接把谢书棠的手臂搭在她肩上,将人背起来。
庄青鱼在后面扶一把。
“那些人到底还来不来?不来我们回去!”月皎皎此刻的火气,听起来比庄青鱼刚才那句‘过时不候’的火气还大。
什么东西,还给他们两刻钟?
真是给他们脸了!
等邪修杀完,她们再回来杀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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