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酒摇头,抬手指着刚下来的那片土地,避重就轻的回应道:
“我一直在凉亭里,能看到的只有飞在空中的大地,我飞得太高了,没遇到几个人,除了刚刚那栋楼,至于救援……”
她没再往下说。
可学生们都明白,要真的有人救,她又何必冒险跳下来?
“完了、这个世界全完了……”
头发微卷的男生绝望地坐在地上,额头上的伤随他的动作,再次渗出血丝来,顺着脸颊一直滑到下巴。
可他根本不想抬手擦去。
他找不到意义。
世界突然的变化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没有陆地,土地皲裂,然后飞到了空中?
匪夷所思。
这就是一场世界末日。
安酒从他们的反应中猜出这个异世处于刚形成的阶段。
她试探道:“当时我感觉到地震……”
卷发男生有气无力道:“我不一样,大地是忽然裂开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片足球场已经飘起来了。”
当时他们正和其他学校打联赛打得火热,完全没注意到周边的变化,直到去追足球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地面裂出深深的沟壑。
他们眼睁睁看着足球弹、弹、弹的消失在黑暗中,这时脚下一震,出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整片土地,就像天空之城那般,飘在了空中。
接着,他们发现不止是自己这里,整个城市都是这样。
楼房、公园、街道、学校、宾馆、超市……
而且不是规规整整的一齐端起来,裂缝不规则,相应的土地也大小不一,边缘崎岖。
而上面的建筑物,因为力线改变,倒塌的倒塌,歪斜的歪斜。
呼救和尖叫声几乎同时出现。
可谁都救不了谁,这是一举摧毁特权的全民灾难……
这时他们再也按捺不住一直压抑的情绪,低低的饮泣起来。
“我妈找不到我肯定急疯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我还和我爸吵了几句,和他说狠话,我……对不起他。”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
他们回不了家,因为那个时候爸妈在上班,有可能在工位,也有可能在外面,谁都不知道在那片土地上。
坐在角落里的男生摘掉眼镜,露出后面迷茫、哀伤的眼睛。
他像是说给别人听,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爸我妈说今天要多去进点货下乡卖,凌晨两点就出门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就拦着不让他们走。
“可我妈说,家里穷,没有底子,现在好不容易把日子过起来了,就更不能松懈。可是他们太卖命了,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
“我嘴上不说,可心里好害怕,每次他们出门我都怕,脑子里胡思乱想。万一路上不小心出意外了怎么办?天那么黑,路那么滑,辛苦这么久,别到时候一点福都享不上……
“你们的父母还在这座城市里,总会遇到,可我的父母在哪,他们走的哪条小路,又到了哪个乡下?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了。”
安酒突然想起奶奶。
在蜂巢生活这么多年的她,本应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可这次的反应却异常强烈。
直到听了这个男生的话,她才有点明白。
——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得有起色,还没停下脚休息休息,她却被再次选中。
就相当于自己艰难奋斗出希望,却被外力扭送至天涯海角的悬崖边。
奶奶理智和情感都无法接受。
安酒心尖有些酸涩。
在那个完全陌生的蜂巢世界里,奶奶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哪怕奶奶什么都不做,她只要坐在那里、等她回家,就会让她觉得心脏是充盈的、是落在肚子里的。
无论她付出再多辛苦都值得。
奶奶提供给她的情绪价值,和治愈的心灵上的伤,是绝对不可替代的。
安酒深深呼吸,让自己沉静下来。
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异世,她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拎起一个背包,拉开拉链,里面只有一件短袖校服和一双鞋。
校服是速干面料制成,轻薄透气,但就是码数太大了。
再开几个,里面都是差不多的配置。
清空一个背包,再塞两件校服进去,从旁边的拎包里取走两个面包,安酒把包背在身上,动身往边缘处走去。
这几个学生还沉浸在伤感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哪怕看到她拿东西,也没有精力去拦。
之前的凉亭土地让安酒长了经验,她现在不敢太靠近边缘,就怕突然裂开掉下去。
她跑去足球场对面的废墟堆上,试着找出一根长些的棍子,这期间她尽量无视皮肉破烂的尸体,快速从它们身边走过。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微弱的你好。
安酒脚下停顿,迟疑片刻,还是循声找了过去。
暴露的钢筋条下,有个男生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他艰难的张开手指示意位置,在看到安酒发现他了的时候,眼睛闪出获救的微光。
“你……你好,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可以拉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