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奉忍不住趴在柜台上出言挽留,“哎,我看那镯子还行,您要觉得低,我再加点。”
徐琬脚步一转,看着他道,“加多少?”
“六十两。”
“……”
拿她当要饭的打发呢。
徐琬懒得等他一点点加,直接道,“六百两。”
好家伙,一开口就翻十番。
朝奉脸色不好看了,手指关节扣着柜台,语气不善道,“你个小姑娘,懂不懂规矩?加价不是这么个加法,没有漫天要价的,你是不是存心找茬呢?”
徐琬耸耸肩道,“那就没得谈喽。”
她又转身要走。
都沦落到进当铺了还这么有底气,朝奉也是开了眼,“哎,等等,我去请示下掌柜。”
离柜前他还居高临下怨愤地瞪她。
没多久,一个下巴尖瘦,脸无二两肉的男人出现在柜台上方,他瘦巴巴的,仿佛一根套着绸缎衣的竹竿,看到徐琬手里的金镯,脸颊处那丁点皮肉艰难挤出笑肌,提溜鼠眼充满奸诈。
“姑娘,您手中的金镯子想当六百两?您先拿我看看。”
“行啊。”
徐琬双手一撑,再次蹬着柜台,坐上台面,把金镯递到他跟前,“喏,看吧。”
掌柜伸手去拽,愣是没拽动。
“……”
他和朝奉傻眼,这丫头不好糊弄啊。
“咳,我观这金镯做工精巧,宝石成色极好,但——”
“六百两。”
掌柜话锋还没转成,徐琬就打断他,不耐烦道,“不是说做工精巧,成色好么?赶紧的,当不当,给个准话,别扯那些没用的废话。”
“……”
掌柜脸上的笑荡然无存,眼梢一吊,叹气道,“成,六百两就六百两吧。”
“五百两银票,一百两现银。”
朝奉得掌柜示意后立刻去取银子,掌柜忍痛道,“我也是心善,看你个小姑娘不容易,要换旁人,这对金镯哪里值得六百两,以后有好物件还来这儿啊。”
徐琬凉凉道,“掌柜的,我不好糊弄,旁人好糊弄是吧?谁不知道当铺只认东西不认人。”
“……”
掌柜被揭穿也不尴尬,抄手靠着柜台,笑呵呵道,“您心里也别骂我奸,当铺就是以此为生的,再说这典当铺也不是我的,我是替东家做事,少东家说我们收客人的典当物,换点钱给他们应急,也是在行好事。”
“你们少东家是个人才,奸得如此清新脱俗。”
“……”
掌柜又是一噎。
朝奉端着一盘子银钱出现,徐琬验后,推过镯子,将那盘银钱塞进包袱。
“后会有期啊,掌柜的。”
“呵呵,姑娘慢走,日后有好物件可千万记得我啊。”
徐琬扬手,跳下柜台,大步走出当铺。
上京南面外城靠内城的同兴街,临靠玉京河,不远处有座龙门桥,传说中周开国皇帝高祖曾与前朝禁军在此桥决战并大获全胜,后内城开,前朝君主携百官投降。
高祖认为此桥有吉象,赐名为龙门桥,它是外城通往内城的最后一道桥,内城住户非富即贵。
常说鲤鱼跃龙门,若是赶考学子,走过这道桥,寓意蟾宫折桂仕途高升;若是经商人士,则寓意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同兴街由多条巷组成,其中住的人,大多是朝中品阶低家底薄的官员,余下的则是从外地来此备考的学子,因着都是文人聚居,又有龙门桥的文化底蕴在,此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皆透着雅。
崔言之无心赏景,背着包袱寻到杏花巷中,在一处门头写着崔宅的门前站定。
墙头垂下柳枝,木门上的漆斑斑驳驳,他捏住门环扣门,好半天,里头才传来动静。
“来了来了。”
应声的人抽栓开门,是个穿着陈旧青色粗布衣裳的仆妇,布巾包着发髻,袖子高高挽起,一看就是在干活。
她先是吃惊得愣住一瞬,又一手立着门闩条,一手叉腰道,“请问公子找谁?”
崔言之拱手道,“请问嫂子,此处可是崔贤崔大人的宅邸?”
仆妇道,“正是。”
崔言之道,“在下崔十三,从郢州府来,有要紧事想同崔大人商议,不知他何时散值到家?”
崔言之在崔家族中同辈排行十三,故也可唤他崔十三。
仆妇反应过来,“老家的十三郎?你稍等等。”
她歉意地笑笑,掩门离去。
正房内,崔贤的夫人王氏正在为家人缝制冬衣,上京天凉得快,再过不久就要立冬,届时说不定还要下初雪。
崔贤在朝中任工部给事中,从七品,俸禄少,上京城居不易,勉勉强强能维持一家开销。
幸好家中人口不多,除夫妻俩与两个还在念书的儿子外,另有四个下人,两个儿子的书童,一个负责家中活计的仆妇,而仆妇的丈夫则负责替崔定贤跑腿。
今日家中只有王氏与仆妇在。
听见仆妇去开门回来的脚步声,王氏头也不抬道,“冯梅,是谁呀?”
仆妇冯梅道,“夫人,是老家的十三郎来了,想见老爷,说有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