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北凉一改前几日骂战的风格,甚至不像昨日一样等郝弘出城迎战,便雷厉风行攻打月峰城。
风雪静止,黑云压城,月峰城外白茫茫的雪地上,乌泱泱全是兵马,骑兵、步兵、弓箭手齐齐布阵,阵前更是有不少投石车。
看这阵仗,北凉势必是不攻下月峰城不罢休了。
城头上的一名小将不禁心头恐慌,生出一股惧意,但随即想到有八丈宽、两丈深的护城河,北凉很难攻进来,且城头上早已备好滚石与油火,便稍松口气,命众将士严防死守,势必要守住城池。
自个儿则奔下城楼,吩咐人赶紧回官署禀报军情。
“咚!咚咚咚咚——!”
“呜——!”
城外忽然传来战鼓擂动,号角激昂的声音,响彻云霄,震得城下的小将浑身一颤,他大步跑上城楼,一看前方,冷汗直冒。
北凉的弓箭手列阵前方,拉弓搭箭,无数箭头瞄准过来。
接着后方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箭雨便刷刷落过来,城上的中周士兵犹如活靶子,立刻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射得横七竖八倒成一片。
“校尉!小心!”
城头上众将士方寸大乱,北凉军却是井然有序地分出队列,在后方部队的掩护下,游过护城河,甩出飞钩准备登城。
校尉嘶吼,“快!放石!浇火油!”
顶着箭雨,一块块大石从城头滚下,城墙上立时有人惨叫着摔下去,而随着火油泼下,登城的北凉敌军“哗啦”燃成一串,一个个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扑通扑通似下饺子般滚入护城河。
这样的退敌之策虽有效,却也架不住北凉军数量多,攻城之人前赴后继,一波接一波,如无数蚂蚁一样攀上城墙。
远方的弓箭手迅速撤下,投石车上阵,无数大石飞掷而来,顿时惨叫连天!
……
“报!郝司马,北凉军强攻北城门,已有敌军登上城了!”
“报!郝司马,朝廷派来援军已从定兹城赶来,约摸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厅堂内,两名士卒接连来报,气氛乍然凝重起来。
郝弘一身甲衣,分膝坐在上首,神情不怒自威,他还未发话,一旁的赖礼已忍不住高呼道,“怎么就突然攻城了?!”
他神色紧绷地看向郝弘,紧张道,“祁稹怎能如此行事?!殿下给他的好处还少吗?!”
眼下张同和刘纪就要到了,祁稹想要干什么?!难不成真要与中周开战,拿着战果回去论功行赏讨皇位吗?他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一个戍边不讨喜的皇子罢了,若非殿下,他哪里能有十万大军?!
安东是边陲苦寒之地没错,但苦寒之地也有金银窝,他们是富贵自由日子过惯了,不想挪窝,更不想破坏与祁稹的交易,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不挺好的么?
郝弘拍了拍桌,淡淡扫了一眼赖礼,眼神中透着警告,示意他不要口无遮拦说出动摇人心的话。
赖礼讪讪闭嘴,回正身子。
郝弘看着众人道,“我说过,殿下自有安排,诸位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堂下两侧的几人立刻点头称是,不敢多问,最近大家一直提心吊胆,难以睡个安稳觉,以至于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怎样的殚精竭虑。
郝弘内心其实也不平静,按理祁稹只需在约定的时辰让人佯攻即可,怎么竟突然强攻了呢?难道是为了让戏做得更逼真么?
尽管心中有疑惑,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时间去猜测祁稹究竟是为何,反正万事都有殿下安排,他按照计划走出下一步棋才是正经。
“方忠、常奎!你等速速带兵去北城门支援,务必给我守住!彭健!你即刻率一队骑兵去接应朝廷的人。”
被点到的三人倏然起身,齐齐抱拳应道,“是!”
……
张同与刘纪到达月峰城时,北凉军已攻上北城楼,两军正奋力厮杀,战况胶着,郝弘与其余武将都赶过去了,只留下赖礼带人接待他们。
穿靛青长缎袄袍,踩厚底绣纹皂靴的赖礼站在官署外,一见到踏马而来的张同和刘纪,便如同见到救命稻草、再生父母般,闪着泪光扑跪到张同马前,幸得张同及时勒马,赖礼才没被马蹄踩中。
只是周围人被吓得大惊失色,惊呼一片。
张同稳住马后,刚想拧眉呵斥,却见赖礼痛哭流涕,那张饱经风霜但仍较丰腴的脸颊下缀着长胡须,沾满泪涕。
见此,张同的眉拧得更深了。
“张大将军,刘大人,你们可算来了,卑职就知道,朝廷定不会对咱们这里坐视不理的,陛下圣明,皇恩浩荡啊!天佑我安东,天佑我中周啊!”
马背上的刘纪,淡漠地觑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赖礼慌忙抹一把脸,扯出个腆笑,道,“小的赖礼,是郭都护身边的长史,位卑职小……”
张同不耐烦地打断,“再位卑职小,也是为陛下办差,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赖长史,且将你脸上擦一擦,简直有碍瞻观。”
刘纪淡淡道,“起来吧。”
“是是……”赖礼赧然,忙不迭从地上起来,又细细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