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镜无瑕,三五夜人物喧哗,水晶台榭烧银蜡。笙歌杳杳,金珠簇簇,灯火家家。
回内城沿途,家家户户挂出祈福新灯,如霞灯火铺满街道,人流渐渐分散,原本摩肩而行的两人拉开距离。
时间有时如指缝细沙,淙淙流水,转瞬即逝。
行至分别,徐琬突然道,“你的春芽好像不见了。”
崔言之回头一看,身后缀着的尾巴果然没了,他蹙眉道,“许是方才人太多,挤散了。”
两人只顾着往前走,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之人是何时走散的,徐琬看向他,“要找么?”
崔言之摇头,“先等等。”
春芽不是初来上京,若是挤散,定能找回来。
他朝人群望去,没有看到春芽的身影,心中隐隐不安,就算谁要报复他,应当也不会挑小厮下手。
“他回来了!”
耳边突然响起徐琬的声音,崔言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小跑而来的可不就是春芽。
徐琬道,“既然他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她没有行女子礼,反而模仿他行拱手礼,配上那浅浅的笑,别样洒脱,令崔言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徐姑娘,女子不能这样行礼”的话。
灯火嚣声凡心动,却道幻景生幻情。
“告辞。”
……
翌日是冬至假,崔贤一早便同崔言之一道进了虞敏德宅子。
几乎与隔壁同样布局的小院,内里却更为诗情画意,许是虞敏德独自生活,闲得无所事事,便在院中种满花草。
虽不全是名贵品种,却也富有文雅野趣,尤其那几株山茶花,粉娇娇,红艳艳,与那刻板严肃的鳏夫相真是形成强烈反差。
整个小院被打扫得十分整洁,廊下一把摇椅,平日他或许就是躺在上头读书品诗。
春芽咋舌,老鳏夫还挺会过日子的嘛。
堂屋里,几人寒暄起来,主要是虞敏德同崔贤在聊。
虞敏德曾在吏部主事,彼时崔贤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虽然当时双方不熟,但现在因着崔言之的关系,又加上昔日同僚情,还是能话话家常,聊聊民生。
崔贤问出昨日心中的疑问,虞敏德也没隐瞒,坦白道出他返回上京已有三四年之久,只是想回来过过好日子。
当初他离开上京,该变卖的家产都变卖了,唯有这处小院留着,这小院是他与其夫人最早的住处,留有许多美好的回忆,是以一直保留着。
待闲话叙得差不多,崔贤切入正题,“虞兄,小侄儿说你愿收他为徒,能得你教导,我做长辈的,实不甚感激,今日登临贵门也是为拜师而来。”
虞敏德笑笑,“令侄儿不错。”
“崔言之,你可准备好了?”
崔言之点头,先奉上束修六礼,而后从怀中取出拜师贴,站到堂屋中间,朗朗诵之:
【天佑七年冬月十六
敬呈虞敏德先生尊前
学生崔言之,心怀敬仰,特此虔诚拜师。学生闻先生德高望重,学问渊博,为世之楷模,愿投于门下,受业问道。
由古至今,师徒相传,道义为先。学生深知学无止境,愿以诚心向学,勤奋刻苦,不负师恩。学生定将恪守师训,严守师门规矩,以师为尊,以学为重。
谨以此帖为凭,学生崔言之愿拜于虞敏德先生门下,共修学问,共悟道义。学生将毕毅攻坚,以报师恩,以效中周。
敬祈先生收纳学生,赐教导之恩。学生感激不尽,定当铭记于心,终身不忘。
后学崔言之顿首百拜。】
虞敏德抚须笑道,“给我吧。”
崔言之恭敬呈上后,又行三拜九叩之礼,虞敏德亲自扶起他,“敬茶吧,早备好了。”
崔言之顺势端过矮几上多余的一碗茶,敬给他,虞敏德接过喝一口,搁下茶碗,把八仙桌上的精致雕花匣子递给崔言之。
“这是先帝赐我的文房四宝,如今我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与其留着蒙尘,不如给你,还望你力学笃行,戒骄戒躁,恪守初心,他日高中,躬身报国。”
“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如此拜师礼结束。
崔贤道,“虞兄,晌午你我在奇珍楼小酌几杯,可行否?”
他平日也会结交朋友,而今碰上虞敏德这样的有名人物,又是堂侄的老师,自然愿主动亲近。
虞敏德大笑,“行行行,崔贤弟客气,今儿这顿晌午饭怎么着也该我这个老师请。”
两人争抢着请客,实在不像是今日才熟识的,当年他们二人品级相差甚远,何曾料到有今天,到底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逢时生人亦作朋。
上京最有名的奇珍楼离此不远,温兆良平日总爱去,至午时,堂内满座,崔贤应是让周源提前订过位子,是以几人一进门,小二便径直领着他们到楼上雅间。
春芽与周源是没资格入席的,崔言之便给了春芽一角银子,让二人去外头随便吃些东西。
二楼拐角处的雅间空间不大,墙上挂着幅花鸟图,不知出自哪位名士之手,屋角置有兰草,散发幽幽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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