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后院书房内,覃叔扬正在看兵册,忽起一缕轻风,案旁的火苗跟着跳动两下。
一抬头,博物架旁站着个人,是从轩窗处悄无声息翻进来的。
此人身量瘦小,不露真容,开口音色略为怪异,“覃指挥使。”
覃叔扬淡然看着他,“阁下是谁?”
“小人受阁老所托。”
“阁老?”覃叔扬皱眉,梁示崇的人?
“可有信物?”
那人理直气壮道,“没有。”
“没有?”覃叔扬紧锁的眉头倏然舒展,自然而然将其当做骗子,“口说无凭,阁下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又如何信你是阁老的人。”
他说着便不欲理会,继续看起兵册,又听对方道,“指挥使心存怀疑,人之常情,但您也知道,阁老刚在巢州栽个大跟头,眼下是非常时期,自然得谨慎些,您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来人语气不急不缓,却一声声说进覃叔扬心里。
“陛下龙体抱恙,可仍心系巢州百姓。山匪专劫药材,阻挠治疫的消息传回上京,皆为之震怒,阁老知晓您是深明大义之人,剿匪重任唯尔可担,因此向陛下请旨,又听闻山匪狡猾,特派小人来助您。”
竟是梁示崇这个老匹夫举荐他剿匪。
覃叔扬整个人固化在那里,似压抑着什么,室内随之一片寂静。
从收到圣旨起,他心情就不太好,看似是予他权力,不必受覃荃和齐王的掣肘,可实际上,和齐王针锋相对之人陡然一换,变成是他,梁示崇则能退居身后观虎斗。
此刻这人一番模糊不清的话,又让他猜测起天佑帝是不是觉察到什么。
对方继续道,“覃指挥使,眼下巢州形势危急,不容迟疑,还望您以大局为重。”
“再说剿匪,肃清奸吏,无论哪一件做成,都是大功,阁老是举荐您没错,可功劳是算在您头上的,您替谁卖命,都脱离不开陛下和百姓不是?小人呢,只是奉阁老之命而已,咱们各为其主,通力合作,如何?”
徐琬知道,郑明锐能打探到的消息,没道理覃叔扬这个好官不知道,更不可能没办法传回上京,除非他乐见梁示崇与齐王斗起来。
覃叔扬沉默半天,终于开口,“你有什么剿匪良计?”
圣旨已下,他再不想同齐王对上,也得硬着头皮对上,梁示崇既然要帮忙,何必拒绝。
“论良计,小人自然不如指挥使,巢州还是您更为熟悉。”
“你主子可知道,剿匪不是最难之事,那批药材才是?”
药材?
“还请指挥使解惑。”
他眯了眯眼,“阁老连这个都不知?”
徐琬心下一惊,这就露出破绽了?
覃叔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精明目光如刃光一般,寸寸剐皮,徐琬呼吸都慢上许多,强作镇定道,“阁老是人不是神,若他事事都能知晓,又怎会允许胡量熔犯蠢呢,有心要瞒,自然能瞒住,您说呢?”
要是实在糊弄不过去,她也认了。
片刻后,覃叔扬冷笑一声,道,“覃荃说那批药材有问题。”
徐琬恍然,难怪如此,借口药材有问题而扣下,别说给钱,没以此大做文章将药材商下狱,都算他有良知。
“药材有无问题,怎能由他一人说了算,指挥使可找人验过?”
“验过。”他道,“掺假了。”
“……”
“另运药材不行?”
“说得轻巧。”覃叔扬一把将兵册摔在案上,松散地靠在椅背上,面容疲惫,“官药局先前已经批过药材了,此时再想从全国征调,并不容易,况且还涉及另一个问题,限价之策。”
徐琬凝神听着,他道,“碰上灾年,药价都是疯涨,可覃荃将价格限得比正常市价还低四成,巢州有多少人,每日要用去多少药,算过没有,哪个药材商敢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这价也限得太夸张了,刨去成本,几乎没有利润,说不准还要亏,难怪那些药材商不肯妥协。
徐琬问,“谁做的主?”
覃叔扬瞥她一眼,“你主子什么都没向你透露?”
徐琬心虚道,“小人只管替阁老办事,从不问不该问的。”
覃叔扬对此没置一词,冷哼道,“赈灾款自然是报户部和陛下,你若能把这件事解决掉,别的都不是问题。”
开玩笑,这要怎么解决?她总不能找到户部和陛下那里去吧?
徐琬犯起难,可面上却不能显出丝毫异样,“此事小人做不得主,需得问过阁老意见。”
覃叔扬烦躁摆手,“尽快,时不待人。”
“那…”徐琬又犹疑道,“小人斗胆请问,指挥使大人打算如何剿匪呢?”
“剿匪大计岂能随意透露。”覃叔扬一改先前好说话的态度,防备道,“你是梁首辅的人,与我终究二心,想要我完全信任你,好歹拿出些诚意。”
“……”
他都这么说了,徐琬也没必要纠缠。
说着“告辞”,再次翻窗离开,回到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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