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欺负人,你就去找沈家人,你在家里横什么横!你个败家子,家里的碗都让你砸了干脆,一家子人都不用吃饭了!”
骂人的是狗四的娘,黄氏。
黄氏年岁跟陈氏差不多大,两人年轻的时候就不对付,老了更是相看两厌。
但再厌恶,陈氏生的儿子优秀,如今两个孙儿也考上了秀才,黄氏永远在她跟前低一头。
如今借着沈家二房的光,陈氏吃得好,穿得好,成天在外面显摆,这让黄氏心底一直压着一口气,如今见狗四在家里闹,她顺势把火气撒在了他身上。
狗四是下河村的无赖,谁也不敢惹的存在,要是在外面有人骂他,他早就还嘴了,但在黄氏的跟前,他还不敢,任由黄氏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挨了一通骂,狗四憋了一肚子的气,最后嘴里嘀嘀咕咕地出了门。
入了冬月,天气越来越冷,一出门,他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想要折返回去,但人已经走到门口,也不好再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在村子里乱窜。
想着走到哪里算哪里,说不定还能跟以往一样跑到谁家里蹭口热茶喝。
“赵四叔。”
“四叔。”
狗四揣着怀低着头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走着,忽闻有一道清丽的女声唤他。
天有些阴沉,清风瑟瑟,他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心一下子收紧,他站在原地轱辘着一双眼睛,像贼一样四处观望。
最后在一拐角处看到了一个妙丽的身影,乍一看,这人他不熟悉,再一看,这不是沈家大房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长姝吗。
“丫头,你喊我做什么?”
狗四家离沈家要远一些,平日里沈长姝不爱出门,说来他们俩没说过几句话,狗四是没想到沈长姝会突然唤住他。
“没什么事,就是看到四叔打声招呼。”
沈长姝已经十六岁,出落得美丽动人,秋风吹拂起她鬓间的碎发,她遗世独立地站在那里,仿佛天上飞下来的仙子。
他们乡下人一向长得又黑又粗,狗四是没想到他们下河村竟能养出这么漂亮的姑娘,一时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四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长姝又不瞎,怎么看不到狗四猥琐的眼神,一时心里直犯恶心,但还是忍住没吐,反倒笑盈盈地开了口,随即人转身就走了。
而望着她娇俏的背影,狗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自打狗四的事情一出,也算是敲了个警钟,一些想要搞些小动作的村民都歇了心思,送去沈家的粮食都筛选的格外干净,甚至还晒得干干的。
这些事无需沈朗、江晚太操心,在新宅院院墙盖好,酒坊生产一切平稳后,两人就在家里彻底闲了下来,平日里看看书,偶尔在下河村远一些的村落、山里转转。
当然,传授家里人做生意的事也没有落下,经过学习,大家的进步都是在眼里的,不管是生意,还是家里的家务事,沈朗跟江晚基本上不用插手。
“小妹,你绣的这云纹好别致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整个冬月,一滴雨水都没有下,但一日比一日严寒。今天是冬月最后一日,外面北风呼啸地刮着,饶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冻得人在外面都站不出。
堂屋里生着地龙,暖意融融,沈家一大家子除了在外面做活的,都挤在屋里各忙各的。
姜珊肚子越来越大,躺在铺着羊皮的躺椅上,悠闲地吃着点心,不经意间,她瞧见沈长乐手里绣的丝绢,不由心生好奇。
“是彭姑姑教我的。”
忽闻姜珊问,沈长乐落落大方地对上她的视线,扫了一眼手里的云纹纹样,她低头浅笑,淡淡地回了句。
彭雪初来她家的时候,不爱说话,只闷头干活。到如今依旧如此,但相处的时间久了,沈长乐发现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私底下,彭雪教了她不少东西,教她刺绣,偶尔还会教她下棋。
爹也教她下棋,但彭雪教的更仔细些。
“没想到彭姑姑会得还挺多的。”
沈家人都知道彭雪不知来历,但从没怀疑她的能力,她来他们家这么久,虽然她平日里不爱表现,但只要你心细,总能发现她懂得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多。
挺有能力,同时也有些神秘。
“给我看看。”
姜珊跟沈长乐的对话,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薛晴视线落在那块丝绢上,朝着沈长乐探出了手。
“这云纹绣的确实好,”薛晴不懂刺绣,但也觉得好,“就是颜色有些太暗,不适合你。”
沈长乐还小着呢,枣红色,她可衬不起来。
“这是我给娘绣的,等来年春天,我想给她做件春衫。”
以前她什么都不会也就罢了,如今学会了,她自然要好好孝顺爹娘。
“你有心了。”
江晚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但忽然听到沈长乐要给她做春衫,不知为何,她心跳加速,淌过一道暖流。轻轻翘起嘴角,欢喜地开了口。
而沈长乐听她这么说,微红着一张脸,没再开口,从薛晴手里拿回丝绢,继续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