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早朝。
“请皇上三思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跪在地上痛心疾首道:“千百年来,从未有女子做官一事,这…这…这成何体统啊!男主外女主内乃是常理,难道日后要我们与女子在一处为官?这简直有违伦常啊!”
今日早朝,皇上把这事儿拿出来与众位大臣们谈论,就预料到了很多人会是这个反应,他也不意外,就静静地听下面的人说。
“请圣上三思!”
“皇上,科举选材,乃是国之根本,如今吏部提出来的事,乃是动摇国本之举,因此是万万不可的啊!”
现在说话的是翰林院的马大人,讲了一辈子的纲常伦理,如今听皇上说起女子为官一事,于他来说,跟天塌了差不多。
当初沈肃被点为榜眼,他的文章也有不少人是看过的,他当时就上了折子,说沈肃的文章不可取,他也不能被点为榜眼,做读书人之表率。
不过这折子,昭明帝直接压下没批,后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皇上不仅点了沈肃为榜眼,还让人去了吏部,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马大人的话一说完,就有不少人站出来,跪在马大人身后,要昭明帝三思。
提出要通过考试选拔女官的折子,是沈肃与他的上峰纪逢昌一块儿写的,经由吏部尚书看过之后,再交到了皇上的手上,沈肃如今职位不够,没资格上朝,不止是他,就是纪逢昌如今也就是个五品文选司郎中,也不能上朝。
不过这折子,既然经了吏部尚书的手,这个时候他必定是要站出来说话的。
等那些叫着“成何体统”的都跪了一地,“圣上三思”四个字也都喊过了,全大人才举着笏板不紧不慢地从人群里头走出来。
“皇上,微臣倒是与他们有不同见解。”
“嗯,全爱卿说说,你有何见解吧。”
“微臣要先问马大人一个问题,敢问马大人,这大昭律中可有写了,只有男子可以参加考试这几个字?”
“这自然是……”还真没写,约定俗成的事,确实压根儿没人把它往律法里写。
马大人厉声道:“千百年来,从未有女子科举的。”
站在角落里的谢渊,揣着袖子懒洋洋地开口,“千百年前,还没有咱们翰林院呢。”
“谢渊你!”
马大人被气的够呛,没想到还被自己人给背刺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全大人接着道:“既然律法中没写,那就是女子也可参加科举,更何况吏部要举行的是女子专门的考试,与科举并不一道。人才不分男女,都是我大昭子民,只要有才,都应为我大昭所用,若是囿于男女之别,白白错过许多人才,才是我大昭之失啊!”
“哼,京城谁不知你全光尧的女儿,双十年华了还没有嫁出去,全大人莫不是存了私心,想叫你家的老姑娘入朝为官吧?”
这话着实是说得过分了,官场之争不论及妻儿家人,这道理以往吵得再凶,众人也都是遵守着的。
“想不到马大人竟还关心着我闺女嫁不嫁人,我看马大人在翰林院着实屈才了,若是去了婚媒司,想必京城上下,再找不出一个单身汉,待嫁女了。”
这话说出来,不少人都笑了,把马大人气了个仰倒。
“皇上,微臣也赞成全大人所言。那花木兰也是女子,也同样能上阵杀敌,在军营之中不被他人识破女子身份,说明她并不比男子差,甚至还要强过很多男子。为官也是同样,如果有更优之材,为何要拘泥于是男是女呢?
所以,微臣以为,选拔女官一事,乃是有利国本的好事。”
“你们说得轻巧,男女有别,日后男女若是同在一处为官,就不怕闹出什么丑事吗?”
一直没说话的大皇子突然笑出了声,“别人不知道,但是马大人您,恐怕不需要有这样的烦恼。”
他边说还边往马大人的头顶看去,官帽之下的头顶,已经十分稀疏了,马家祖传的脱发,马家男子年过三十之后,就开始掉头发,听说看了无数名医都无济于事。
这是马大人一生的痛,如今被取笑了,气得差点栽过去,偏偏说话的是宁王,那有气还不敢发,马大人现在觉得,殿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的头。
皇上撑着手,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宁王,不可胡乱插嘴。”
“皇上,微臣以为马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虽说取材不可拘泥于男女之别,可男女实在有别,若是同在一处为官,这确实不大妥当啊。有谁放心自己的闺女,自己的夫人,自己的姊妹,自己的儿媳,整天与旁的男子同进同出呢?”
事情到了现在,可以看出朝堂上隐隐分了三派,一派自然是以马大人为首的反对派,反对选拔女官,认为这事儿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另外一派则是以吏部为首的,认为取材不分男女,只要有才,都可为大昭效力。
还有一派,则是中立,认为两边说得都有道理。
再剩下的人,纯粹就是官场油子,不论朝堂上吵什么,他们都能老僧入定,只有喊退朝,才能醒过来,这些人暂且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