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珩用汤匙舀了一勺汤药,刚碰到她唇瓣,她就扭头躲过。
“不喝……”
许是烧得太厉害了,这是自宫变后,虞听晚第一次这么任性。
她现在所有的意识,她脑海中所有的画面,都是宫变之前的。
她的父皇没死,她的母后没有被囚禁,她也没有失去自由,她从出生就拥有的那一切,都还在。
她依旧是那个,被父皇母后宠在手心里、最尊贵的东陵嫡公主。
现在高热烧得难受,她习惯性地想让母后来哄,想靠撒娇躲过去那些苦得让人心脏都揪起来的苦药汁。
可谢临珩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她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从前绕在父母膝下的生活。
宋今砚昨日刚被发落,她今日就一病不起,他以为,她是在为宋今砚伤心,是因为宋今砚远离皇城难过得一病不起。
谢临珩沉沉注视她。
在她连续多次抗拒喝药之后,他唇角抿得更直。
“虞听晚,他一走,你连药都不肯喝,是吗?”
“他在你心中,就重要到这个份上?”
虞听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嗓子很疼,睫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就在她要放弃时,有人强硬地捏住了她下颌,迫使她松开齿关。
紧接着,唇瓣被什么东西压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涩又苦的汤药被强势渡到口中。
她吞咽不及,药汁滑到喉咙,险些被呛住。
关键时候,她被人抱了起来,汤药顺利入腹。
第二口汤药,以同样的方式入口时,她有了防备,咬着牙不肯咽。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一句:
“小公主,生个病脾气都见长?”
“自己不肯喝药也就罢了,喂都喂不进去?”
虞听晚想反驳,却发不出声。
谢临珩一手端着药,一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艰难咽下口中的药汁后,再度将药碗放在自己唇边,接着低头再次吻上她的唇。
如此往复,直到一碗药全部喂完。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却没有放不开她。
依旧将她抱在怀里,冷白如玉的手指穿过她绸缎般的发丝,轻扣在她脑后。
薄唇轻吻着女子唇角,动作中带着安抚。
直到她眉头的褶皱慢慢散开。
服下药后,没过多久,药效发作,虞听晚沉沉睡去。
谢临珩坐在床边,看着她睡。
殿外的天色一点点黯淡下去。
谢临珩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薄而锋利的眼皮不知何时垂下,过往这三年的一幕幕,一点点重现。
从宫变城破,东陵皇宫被遍地的鲜血染红,他将惊惧颤栗的她搂进怀里。
到她克服宫变的梦魇后,为了泠妃求到他面前。
再到她一步步同他周璇,暗中谋划赐婚与逃离……
一幕幕,像走马观花,一桢桢在眼前掠过。
直到床榻上的女子唇角动了动,红唇中吐出两个字,将他的思绪扯回。
他回神,看向她,听到她低颤着声音喊:“父皇。”
床榻上的女子像是梦见了一些痛到极致的事情,她眉头折痕一点点加深,执拗般,一遍遍喊——
“父皇。”
“母后。”
虞听晚此刻的思绪是错乱的。
她不敢回想宫变那天的噩梦。
却又被那些血的记忆死死笼罩,怎么都挣脱不出来。
谢临珩将自己指尖捂热,很轻很轻地去抚平她紧皱着的眉心。
渐渐的,她声音中多了哭腔。
不再喊“父皇”。
也不再喊“母后”。
而是喊“母妃”。
一遍又一遍地喊。
眼角的泪,随着她一遍遍的呼唤,一颗接一颗滚落。
谢临珩一遍又一遍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眼底痛色越发浓重。
他安抚着她,语气温柔到了极致。
一次又一次对她承诺。
“晚晚,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些了,等你醒了,我带你去见泠妃娘娘。”
戌时末,虞听晚终于退热。
药也能顺利喝下去。
以陈洮为首的几位太医,一直没有离开,全程候在了东宫,以便应对突发情况。
亥时初,谢临珩从寝殿出来。
陈太医迎上去,明显有话要说。
谢临珩驻足一刹,回身往寝殿看了眼,率先去了侧殿,“进来说。”
陈太医跟上去。
待来到侧殿,他才道:
“殿下,微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临珩立在窗前。
浓墨般的眸,落在窗外夜色中。
“讲。”
陈洮道:“殿下,人在极度排斥与抗拒的环境中,久而久之,无论是再好的身体,都会衰败下去。”
“更何况,宁舒公主体质本就偏弱。”
“长时间的气机阻滞,必然会导致身体亏损,恕微臣直言,很多病症,从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