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能见度极佳,谢家的车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书协。
下车时,谢诣目光掠过左侧一辆大红色的阿斯顿马丁,车牌号极其张扬。
他记得,这是穆家那位老爷子的常用车。
行政秘书殷切地迎上来为他引路,心里暗自打鼓。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嘉华办的比赛竟然引来了这么多大佬。
他们书协本来还不太愿意承办,觉得只是学生打打闹闹,哪儿用得上他们,没想到跺跺脚京市都要抖三抖的几位都出现在了初赛评选现场。
难道嘉华还有什么大动作?
他思忖着,行动没有丝毫差池,把人带进了会场。
会场内,此刻吵嚷得宛如村口菜市场。
穆淮滔的声音和他大拇指上那块祖母绿的扳指一样大,“我看就这副最好,大气,其他的都小家子气得很。”
“穆老,您把人家的名字都暴露出来了,这按理说要作无效处理的……”
“什么?”穆淮滔虎目怒睁,“这是老子不小心弄出来的,要错也是老子的错,干人家什么事?你们就是这么办比赛的?? ”
“直接作无效处理确实有些不妥,”柏清衍接过话头,语气平缓,“毕竟这是我们评委的过失,不该让参赛者承担责任。而且……”
他顿了顿,“我想大家有目共睹,抛开其他一切不谈,这幅字的水平在所有作品里毋庸置疑,是第一档的。至于最好,仁者见仁。但我认为,决赛名单里,应该有她的一席之地。”
柏清衍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此言一出,一些碍于面子不好承认穆淮滔观点的评委也顺着台阶下。
“确实确实,我更喜欢那边那副字,但这一幅进决赛肯定是没问题。”
“是啊,作者水平在这,待会登记名字也是要拆封的,就当是提前为大家揭晓惊喜了。”
……
谢诣静静围观了一场大戏落幕,难得生出一点好奇。
到底是什么字?
竟然让穆老爷子和柏清衍都为之说话。
他走近人群,与身边几个人点头致意,目光随意落在红木桌上。
在看清楚字迹的那一刻,他瞳孔猛地骤缩,紧接着思绪一片空白,脑中空洞洞的,只余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北疆荒原之上终年不停歇的风又一次席卷过他的全世界。
这纸上的每一点、每一竖,他都无比熟悉。
他在粗粝的沙地上临摹,想象她如何起笔、运笔、收笔。
谢诣短促地呼了一口气,艰难移开视线,往落款处看去。
右下角遮掩住名字的纸条已经被人撕开,“宋辞音”三个字一笔一划,清晰明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身边人流来来往往,他们说了些什么对谢诣而言全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他什么也听不真切。
直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谢总,您怎么看?”
谢诣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发出声响,嗓音沙哑,“我没有意见,这幅字……写得很好。”
柏清衍抬头,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思量。
为了赶上今天的初赛评选,他昨天夜里刚从洛城飞回京市。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精神状态算不上很好。
可谢诣竟然看起来比他还要疲倦。
穆老爷子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心中有所猜测。
这位谢总,状态如此不佳却不好好休息,来参加小小的初赛评选,又是因为什么?
谢诣感受到了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无暇关注。
他眸光沉沉落在宋辞音的字上,如坠梦中。
在书协正为决赛名单进行一轮又一轮地商议之时,宋辞音在教室里却意外听到了叶有仪的声音。
“一姐?你不是应该在海城吗?怎么回来了?”
“是不是听说昭哥生病了特地赶回来的?你真的,我哭死。”
叶有仪一脸疑惑,“穆予昭生病了?”
“对。”方胜宇回答:“发烧了,现在被扣在医院挂水,我们刚刚还在商量去看他。原来你不知道啊?”
宋辞音停下笔,这人,该不会是淋雨淋的吧……
叶有仪随意“嗯”了一声,抬脚走到了宋辞音跟前。
“我回来了。”
宋辞音抬眼,“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昨天晚上才结束比赛?”她眉眼弯弯,“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获得金奖。”
叶有仪:“一……一般吧也就。都是我想去的那所藤校,偏好多参加艺术活动的学生,麻烦得要命。”
嗯,这样一解释她一定能明白我不是瞎胡闹。
宋辞音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申请成功。”她小小地叹了口气,“我也要向你学习,朝着梦校努力。”
叶有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不自在地说了句“谢谢,我也相信你。”
“对了,我……”
她一低头,看到宋辞音面前摊开的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直到最后一小片才出现一点红色的字迹,说明前面的都写对了。
那些邀请去逛街购物或者去吃鱼的想法霎时间都变得庸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