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乔寻青回来了?”柏清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是,昨天晚上到的京市,凌晨才到家。”助理回答。
柏清衍沉吟片刻,“年礼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原先就备好了宋小姐父母亲的那一份。”并且是按照最高规格备下的。
柏清衍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助理眼睛一亮,这是他今年的班就上到这里的意思。
“是!”
出门的脚步格外轻快。
门外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个铁塔似的沉默伫立的人,衣着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马褂,对襟窄袖,脚踩千层底布鞋。其中一个听到他说要离开后,引着他朝外走。
中间遇见相同着装的人均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微微鞠躬。
助理一路穿过迷宫一般的花园竹海,偶尔见到的建筑物无不是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他来了并不是第一次,每一次还是忍不住感慨,电视剧里的王府也不过如此。
还有这气氛……他瞥了眼身带路的人,也跟王府差不多了,沉默、压抑、等级森严。
当景点偶尔逛逛还不错,如果天天住这里……迟早要疯掉吧?
柏清衍又处理了会儿工作才停下,电脑屏幕发出不明显的蓝光,然而在几乎见不到任何现代科技元素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笃笃笃。”
“大少爷,老爷请您去一趟天玺堂。”
“知道了。”
柏清衍站起身,摘下平光眼镜。身上是一袭靛青色长衫,衬得他肤白如玉,眉目从容平和,仿佛穿越时光而来民国贵公子。
他曾经最厌恶逢年过节,一到这里就必须换上所谓合身份的衣服。
而当他费了许多功夫,让自己终于可以在这座宅子里自由着装后,他却反而又穿回了过去的衣裳。
“清衍,陪我来一盘。”柏庄毅手执黑子,抬眼向柏清衍询问。
柏清衍点了下头,挽起袖子。
不多时,棋局已见胜负。
柏庄毅盯着棋盘,唇角紧绷,额头有隐约的青筋跳动。
半目,又是半目!
围棋输半目、一目或一目半都算输,输九目、十目甚至更多也算输,输得少比输得多水平更高,通常那些中盘就输了几十目的,说明输者下棋过程中出了很大错误。
柏庄毅确定自己没有失误,每一步都走到了当下他计算出的最佳位置,可偏偏,就是赢不了。
自柏清衍十六岁之后,他永远输他半目。
柏庄毅压下心底的情绪,笑着说:“你的棋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高明。看来平时没忽略练习。”
“没有。”柏清衍拈起一颗棋子丢进棋奁,唇角噙着笑意,“工作繁忙,已经许久不曾碰过棋了。”
柏庄毅哆嗦了一下,长袍下的血压监测仪发出刺耳的一声“嘀”。他立刻用力按住。
柏清衍抿了一口清茶,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这房间里装在藤编箱笼中的空调,琉璃罩中通电的灯,都和刚才那声欲盖弥彰的“嘀”一样,透着一股子虚伪的味道。
柏清衍将其称之为——封建余孽。
两口茶的功夫,柏庄毅收拾好了心情,说:“清衍,明天初一,下午空出来,去一趟梁家,给你梁叔叔拜个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柏清衍早到了适婚年龄,却始终没有成家的意思,柏庄毅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有了他这个大儿子,如何能不着急?
但再着急,他也不敢明着说。
他的心思写在了脸上,柏清衍看都懒得看一眼,头也没抬,“不太方便,我明天下午已经有安排了。”
柏庄毅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拜年。”
“嘀——”
柏庄毅一把拔下监测仪丢开,声音带着火气,“你去给谁家拜年?!”
“与你无关。”他的声音仍是温和的,内容却没有一点温度。
“你……”柏庄毅一个踉跄,差点从塌上倒下去,指着柏清衍的手直打颤,“你妈不在了,就没人管得住你了是吗?”
柏清衍猛地抬眸,眼神冰寒,“别让我再听到你提她。还有,打消你的念头。我不会去相亲。”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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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上帝的恩典与你们同在,阿门。”
大主教在额头、胸口和双肩划了一个大的十字。
右侧,唱诗班开始吟诵圣歌。
穆淮滔爷孙俩在人群中跟着一起低头祈祷,在额头、口唇上及胸前各划了三个小十字,姿势有模有样,如同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实际上,他们俩接下来的行程是去京郊的济慈寺。
主打一个,古今中外,融会贯通。
“输的人晚上只许吃素面。”穆淮滔丢下一句话就开始狂奔。
穆予昭:“……”
幼稚!
脚上却很诚实地加快了速度。
其余上山祈福的人只感觉到一阵风刮过,连人影也没见到。
俩人体力都好,年逾古稀的穆淮滔体力足以打败99%的年轻人,健步如飞地爬上山,抵达济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