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上车不多,他们开到练车场只花了一个小时。
场内设置与宋辞音在车管所看到的考场一模一样,旁边停着今天的练习车。
宋辞音率先上了车,似乎是刚翻新过,皮革味偏重。
眉梢轻轻动了一下。
谢诣坐上副驾后,空间霎时间变得局促。他向左侧偏了偏,为宋辞音一一介绍车内构造。
清淡的香气像林中晨雾,不急不缓地蔓延开。
宋辞音稍稍舒展眉心。
谢诣教宋辞音调好适宜车座高度和后视镜角度。
“这辆车和考场的一样,记好现在的位置。”
宋辞音点点头。
谢教练的确是做了功课的。
她启动车,“我想自己先试试,如果有问题,你再指导可以吗?”
“好。”
机动车比马匹好掌控,更加听话,也更有迹可循。
宋辞音只花了半个上午就基本掌握科目二的所有项目。
“比我学骑马花的时间要短一些。”宋辞音回正方向盘,车慢慢地倒进车库。
谢诣偏头看了一眼,车身与边线平行,距离恰好合适,“嗯,你一向都很聪明。”
“我也有不聪明的时候。”
她学会骑马花了足足半年,其中有大半时间是卧在榻上养伤。
外祖父养了许多骏马,有的脾气温顺、有的性情暴烈。
初学者的最佳选择自然是前者,负责照顾马的老将士为宋辞音精挑细选了一匹眼神温和的母马。但那时候她执意要自己选,一眼就挑中了一匹关外送来的名驹,身姿矫健而优雅,通体玄黑,只四只蹄子是白色,像刚从雪山归来,沾染了些许雪花。
老将士说,它的脾气不大好。
可它待宋辞音似乎是不同的。
旁人喂过去的草料理都不理,但宋辞音递去的会一口一口吃完。抚摸时也从不躲闪,会垂下头,任由宋辞音的手从它的头顶摸到颈侧。
宋辞音以为,它很喜欢她。
于是选定了这匹马。
起初磨合得很好,于是外祖父放心地把马交给她一个人。
然而当马背上只有宋辞音一个人时,异变骤生。
它突然开始发脾气,剧烈跺脚,抖动,高高扬起两只前蹄,宋辞音紧紧抓住了缰绳,才没有一开始就从背上摔下。那马甚至转过头,意图咬人。
她吓得手上一松,最终还是摔了下来。
好在她运气尚可,只是伤了腿,没有摔断脖子。
他们考虑过是否有人做了手脚,可仔细检查过,一切都正常,那马好像只是忽然回归了本性,不再对宋辞音另眼相看。
伤好后,宋辞音力排众议,仍是要学骑马。这次听从了老将士的安排,选了最初的母马,一路顺利地学会了骑马。
坠马的那一瞬间,比起畏惧,更多的情绪是不解和难过,像掺杂在米粒里的沙子,遗落在被子上的针,一种不期然的疼痛。
“是我自作聪明,以为它喜欢我,才有了后面那一遭。”宋辞音说:“或许它只是觉得我照顾得不错,亦或是那几天,它恰好心情很好。”
就像谢诣,他会不会只是因着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另眼相看,多加照拂。
动物的情感她尚且无法明了,更兀论人。
白昼的风穿过车窗,吹乱了发丝,比那夜的海风要炽热许多。
她未曾看到那时谢诣的神情,也还未明白,他过分急促的心跳是源于什么?
是吊桥效应,是荷尔蒙作祟,还是……心动?
她不确定。
方向盘往右打到底,宋辞音眼睫微垂。
科目二和科目三共计需要40个学时,她会弄清楚这一切。
“不怪你。”
谢诣声音低沉,他知晓宋辞音曾经因习马受过伤,却不想如此惊险。那时的医疗水平远不及现在,一场风寒就有可能丧命。
万幸……
他试着宽慰,“关外送来的马大多未经过长久的人工驯化……它们性格敏感、极易受到惊吓,有时候只是一阵风,都有可能让它们反应过激。”
宋辞音点了下头,换了话题,“我好像压线了。”
“对,刚才方向盘打晚了一点。”谢诣推开车门,“再来一次,我下车看着。”
“好。”
日头逐渐毒辣起来,即便在开了空调的车里,宋辞音依旧出了一身汗。几缕稍短的发丝挣脱发圈束缚,蜷曲黏在侧脸,她不耐烦地一次次将它们拨开挽到耳后。
谢诣注意到她的不适,“稍等。”
他去了他们来时的车上,取下一样东西。而后大步走过来,从车窗递给宋辞音。
宋辞音垂眼看去,几根细小的发卡,静静躺在谢诣的掌心。
是那种最朴素的一字夹,纯黑色。
“谢谢。”
她捡起一根,抬手按住耳侧的乱发,另一只手分开发卡,别好了碎发。
处理完了一边,另一边如法炮制。
细白的手指与乌黑如墨的发丝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对比,耳垂圆润可爱,让谢诣想起他曾经从海里钓起过的蚌壳,打开,里头卧着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