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他们终于明白高嵛成所说的打劫,劫的是什么了。
“所幸那些人来过几次被我打跑后就不敢再来了,但其他村就...”高嵛成轻叹一声:“可那时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护着自己村里的人,但出了这种事我担心妹妹,便趁着夜深安顿好弟妹和村里的孩子后,潜进临镇去寻妹妹,打算将妹妹一家人带过来,可我到时妹夫为了保护妹妹和孩子已经被打死了,我若再去的晚些,妹妹和孩子就被...”
后头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砰。”
一道清脆声突然响起,柳襄忙回头,竟见是谢蘅无意识的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碎片割破手指,瞬间便是鲜血淋漓。
“世子!”
玄烛离谢蘅最近,他沉着脸上前拉住谢蘅的手,小心翼翼给他清理伤口。
高嵛成见此,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也愈发愧疚难安。
他没指望高高在上的世子能够感同身受,只求他能让那几千冤魂重见天日,他便已是感恩戴德,谢蘅如此反应,全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世子...”
谢蘅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无妨,继续。”
“是。”
高嵛成声音沉闷道:“天气逐渐回暖,我和刘大哥找到的食物也就慢慢的多了些,十几口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就这么活了下来。”
高嵛成话音落下很久,屋里都没人开过口。
他们很清楚,若非是高嵛成有武功傍身,这十几口人不一定活的下来。
许久后,谢蘅道:“后来你是如何来的城内。”
高嵛成眼底翻滚着浓浓的恨意,
() 缓缓道:“有一天,城里突然来了官差,他知道我过了童生,说官府可助我考试,且还可以在城内分配屋舍,安顿我们这十几口人。”
“那是我尚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还当是朝廷恩赐,加上那时弟妹临产,刘大哥是坡脚,还有九个孩子要养,我们无法拒绝,便随官差来了城内。”
高嵛成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官差将我们带到平堰城,给了一间三进三出的院落,给我们分了粮食,说是朝廷的赈灾银下来了,他们还给了我们房契,让我在房契上签了字,我便成了那座宅院的新主人。”
“孩子们终于不用挨饿还有漂亮的房子住都欢呼不已,但大人们却都嗅到了不寻常,刘大哥让我在家里保护妇女孩子,他出去打探情况。”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惊慌的告诉我们不止我们搬来了城中,他还看见了隔壁村的人,也就是曾到我们村打劫的人。”
“我当时便觉得不对劲,趁着夜深偷偷出去查探,却见天边隐有火光,我追过去,只见官差和一些劳力正在埋尸身。”
高嵛成闭了闭眼道:“那一大片地,全是新土。”
“慢慢地我终于知道,原来平堰城内也饿死冻死了很多人,怕引起瘟疫,官差每日都在城中巡视收捡尸体,那么多尸体烧了动静太大,便寻了偏远的禁地埋尸。”
“我连夜偷偷潜伏到县衙,隐约听到县令说上头下了命令,说不日或有钦差来巡视,必须尽快恢复原状,那时候我才知,原来我们这些人都是用来充数的,钦差到县城便是极限,不会再下乡。”
“那时候,我猜到这其中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也知道他们这是要我踩着亲人和几千人的尸身过日子,但我还是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享受着官府给的便利,住着原本属于别人的房屋,心无旁骛的走到了殿试。”
高嵛成低下头,惭愧万分:“我当时别无选择。”
柳襄看向他,轻声道:“你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若你当时拒绝才是最致命的,你们活不下来,这个真相也将永远被掩盖。”
“且你若当真心无旁骛,我们今日就不会坐在这里。”
高嵛成抬头看向她,眼底隐有几分光亮:“其实,这一切还要多谢弟妹。”
“我得知真相后,本想趁夜进去杀了县令,是弟妹阻止了我,她告诉我,若我杀了县令,我活不成,我们好不容易保护下来的孩子也都得死,这里的真相也可能会永远被掩盖。”
“她还说,若我想要一个明白,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假意对县令感恩戴德,不可表现出半分傲骨,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沽名钓誉之辈,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参加乡试,只有我考到了京都,我或许才有机会找到真相。”
“刘大哥也这么劝我,且不论如何,我不能再害了那几个孩子,所以我听弟妹的,与县令虚与委蛇,最终上天不负有心人,果真考到了京都,我那时已取信县令,加上我的亲人都在这里,且他
们也并不知道我对当年之事起了疑,所以便放我离开了平堰城,但到了京都我慢慢的得知溯阳府尹竟是太子的人,而太子与二皇子党羽错综复杂,我便一直不敢轻易揭露此事,但同时也心急如焚,直到那日见世子在朝上弹劾虞阮两家的人,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折子递给世子。”
所幸,他好像赌赢了。
屋内寂静片刻后,柳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