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厚跟秋丫爹是同学,也是初中毕业,自恃多读了几年书,每天东游西逛,不愿意下力干活,总想寻找一个发达的机会。
不过他确实有一定的能力,遇事从容镇静,口才也好,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他‘代东’。所以他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不过他花花肠子也多,出了名的刁钻顽劣。
只要秋丫爹在家,他就会时不时登门来扯闲篇,了解一下城里的情况,却不能像秋丫爹一样下辛苦付诸行动,只把听到的一些见闻来充实自己,让自己变成‘天下知’,人多的场合就会夸夸其谈,一副无所不晓的样子。
这天晚上,秋丫家放上桌子正准备吃饭,秋丫娘捞的小米饭、做的炒鸡蛋。为了让鸡蛋‘出数’,打鸡蛋的时候,掺上了一勺子刚捞出来、还没焖的夹生饭,所以四个鸡蛋就炒了黄灿灿一大盘子。
见忠厚进门,秋丫父母实心实意地邀他再吃点,他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肚子里一点缝隙都没有,实在吃不下了。
可就在秋丫家几口人吃到一半的时候,盘腿坐在炕梢、跟秋丫爹闲聊的忠厚、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秋丫父母还以为是自家做得饭菜或几口人的吃相让他见笑了呢!双双脸上呈现出一丝尴尬,并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忠厚察觉自己有些不妥,赶紧开口解释:“你们别多心,我是想起了前几天一件可笑的事。”
然后停顿下来,划了一根火柴,把刚刚卷好的一根旱烟点着,使劲‘吧嗒’几口,确定不会灭火之后才接着说道:
“那天跟徐长贵在他家大门外搭讪了几句,他非要拽我进屋喝两盅。让‘徐疯子’弄个下酒菜。眼看着她从盐篓子里可劲抓了一大把盐放进菜锅里,我寻思这菜还能吃吗?索性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抓了一把放进去。”
这话顿时引起了秋丫爹的兴趣,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挖苦道:“真够缺火的!也就你小子能干出这损事。”
忠厚接着说:“等菜端上桌,我也不动筷,就等着看长贵的反应。不出所料,长贵夹了一口放到嘴里刚嚼了两下,赶紧吐到了地上,开口就骂:“这他妈炖的什么菜?能打死卖咸盐的,是想把老子齁死不成?”
‘徐疯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抢过长贵手里的筷子夹点菜尝了一下,当即纳闷起来:怎么能咸成这样?莫非自个儿记错了?放了两次盐?
没办法,只能赶紧又点火炒了几个鸡蛋。
忠厚说完,跟秋丫爹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秋丫娘并没有被他们感染,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趁秋丫爹和忠厚还没察觉她不对劲,赶紧下地去了灶房。
徐长贵就是秋丫娘心里的一根刺,隐约感觉那个风雪夜与他有关,可是又无法确定。
如果不是他,那么又会是谁呢?是那些鼠摸狗盗的‘二流子’?那样还不如长贵,起码他是个有文化的人,知道轻重,不会喝点酒就胡说八道。
哎呀,自己想哪儿去了,‘呸呸’,有这种想法简直是个荡妇,无论是谁,做了那种挨千刀的事,都不可能被原谅。
当初徐长贵确实追求过秋丫娘,但秋丫娘的叔叔身为共产党员,又是队里的干部,怎么可能同意她嫁给一个‘狗崽子’?所以秋丫娘压根就没动心。
徐长贵怎么能与根正苗红、几代都是贫下中农的秋丫爹相比?但秋丫爹也不是叔叔中意的侄女婿,秋丫娘却在叔叔的强烈反对下,还是嫁给了秋丫爹。
……
终于把地分完了,薄田和沃壤、山坡和甸子地按人口均衡地分到了各家各户,还有一些牲畜,想要公平分配比较难搞,待过了农忙时节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不止青壮劳力,老幼妇孺都跟着忙碌起来,翻地、送粪直到播种。
大家干劲十足,脸上挂满缺失了很久的笑容,见面打招呼的语气都兴冲冲的、欢快了许多。
对于秋丫家这样没有牲畜、劳力又少的,只能跟亲戚朋友们搭伙,多出几个工,才能借光把地种上。
没人愿意搭伙的人家,就要等大家都种完了,东求西借的才开犁,这样的话,青苗比别人家出来的晚,收成也会相应减产。
春播已经接近尾声,王林家连一块地都没种上,问题是他本家亲戚各个都不富裕,跟他家情况差不了多少,一应种地的家伙式,不是缺东就是少西,根本凑不够一副犁。
队里耕田犁地的大牲畜,虽说村民们可以排班使用,可一直没轮到自家头上。
王林急得都火上房了,马玉芝却照样拿着本书,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个没完。
眼看着大家都快种完了,一天早晨,队长刘青富站在王林家大门口喊了一嗓子:“王林在家吗?”
王林应声出来,还没等他开口,青富队长又吵吵把火地说道:“抓紧,快拿上种子,用队里的辕马,找几个人把你们家的地给埋上,不然到时候一窝八口等着喝西北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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