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话长。”江苗没打算再隐瞒,她舒口气,先提起暖瓶给周勤礼倒了杯热水。
这么冷的天,他一路赶过来,肯定也冻坏了。
屋里的小火盆闪烁着微弱的火光,江德彪默默从灶塘里铲来一些带着火星子的木炭,加到里头,火花一下子耀眼起来。
几人坐在炕沿上,听江苗讲写书赚钱的事情。
什么投稿,什么报社,又说一次稿费有个几十块钱……
几十块啊……比在供销社上班的工人赚得都多。
沈秀芝惊讶地瞪大眼睛。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闺女能赚这么多钱,能吃上这碗饭。
更准确地说,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在纸上写点字就能换来这么多钱,她从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轻松的赚钱途径。
江德彪心情也很复杂,他们一家子累死累活,忙一年能赚几个钱?
赶上丰收年,队里的工分值钱,说不定能有个几十块上百块,若是遭遇天灾或是虫害,一年下来,最多也就有十来块。
可他闺女现在写一篇文章就能赚二三十,一年下来几百块都是少的。
他激动又欣慰,但也忍不住担心。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赚多少钱你就得付出多少辛苦,好比在钢铁厂吧,你才进去的学徒和干了十来年的师傅工资水准就是不一样的。
其中差距就在于师傅经验丰富,更有本事,师傅一个人给厂子带来的收益是远大于学徒的。
他们家苗苗享受这么高的待遇,那一定就得付出同样多的辛劳,可那一页纸,真的值这么多钱?
他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城里人心思多,闺女自小在乡下长大,他担心她遭不住金钱的诱惑,被骗。
江德彪那张黝黑的脸上布满担忧,江苗看出来,拉住他那只粗糙干燥的手,轻轻拍拍:“爸,你放心,周勤礼人挺好的,他不会坑我的。”
“我写的东西值不值钱,值多少钱,我心里也有数的。”
周勤礼嘴唇擦着搪瓷缸的边缘,轻轻吹了吹,听到江苗的话,他顾不上喝水,卖力点头,还故意凹出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对对!我是大好人!”
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卖萌装天真,怎么看怎么违和。
尤其配上那刻意的笑容,看起来……真不太聪明。
像隔壁村的大傻子。
“噗……”沈秀芝没忍住笑出来,屋内气氛瞬间松快不少。
沈秀芝不太懂什么报社、出版社、投稿这些弯弯绕,但她活了四十来年,还是有点识人的本事在的。
周勤礼长得端正,还爱笑,面相不错,不像坏人。
方才又帮了闺女,她卸下防备,拍了下江德彪:“让闺女她们聊,你趁天还早,去趟供销社,瞧瞧有没有猪肉,买点回来,小周大老远跑来的,总不能叫人家跟咱们一起吃白菜豆腐。”
“小周你屋里坐着,我去准备晚饭,你有啥忌口的不?”
周勤礼连连摇头:“婶子,不用客气。”
“吃点家常饭就行,不用为了我麻烦。”
沈秀芝当然不会听。
江苗拦他,说:“客随主便,你就别管了。”
糖糖和江南这会儿还没回来,屋里只剩下周勤礼和江苗两人。
见沈秀芝在院里忙,江德彪也出了家门,周勤礼压低声音:“陈营长那边我一直在帮你盯着,部队那边应该挺忙的,这段时间他再没来过江州市。”
“你这是跟他动真格的?”
周勤礼仔细观察江苗的面部表情。
这些天他在江州也没闲着,找人脉帮忙了解了一下对江苗动手的那几个人。
发现他们居然和金老板有关系,继续往下挖,又牵扯出谭薇,发现谭薇似乎和陈长庚有联系。
他觉得不对劲,打电话打听了一下谭薇,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发现谭薇原来居然是吃国家饭的。
原先这人也是部队的,起初是女兵,后来调到了文工团,一年半以前,突然平步青云,从军团文艺团的副排长直接连升几级,成了红wei兵三司其中一司的副司令。
而那段时间,他也刚好已经离开京都,到了江州,京都那边的人事变动,他也就完全不知道了。
查出这一消息,周勤礼先是震惊,继而猛然记起陈长庚似乎也是一年半以前来的潍州岛。
也就是说,陈长庚出事后,谭薇就升职了,这中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媒体人独有的捕捉信息的敏锐度让周勤礼觉得这事绝对不简单,于是他继续去查,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查到。
而这也加深了他心里的猜测,谭薇和陈长庚有关系,而且搞不好,陈长庚突然被降职,下放到荒岛就是因为谭薇。
想到这一点,他立马猜到了江苗与陈长庚闹矛盾的缘由。
江苗冷落陈长庚,坚持回清水村,一定和谭薇有关。
他这趟过来,既是要帮江苗验明正身,也是要打听清楚江苗对陈长庚的态度。
“别提他。”江苗面容冷下去。
她还没消气呢!
周勤礼马上露出服软求饶的表情。
刚好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