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气得想骂娘。
但他也明白,事已至此,骂娘能有啥用?
人家铁了心不配合,你还能硬生生从人家口袋里抢钱?
他愁得嘴角直冒火泡,村里会计眼看催债的三天两头就上门,就提议说:“我有个办法。”
“就是队长你可能不爱听。”
白树顾不得那么多,抬头就问:“啥办法?”
“制糖厂咱们肯定是经营不下去了,现在那几家饭店和工厂都催着我们赔钱,咱不如把那间工厂卖了,换点钱。”
白树听得直摇头。
“卖?”
“那也得有人买啊!厂子都要倒了,你看还有谁会买?”
会计眯眯眼:“工厂在咱们手上不值钱,但到别人手上可就不一定了。”
“你没听说吗,石头村这些天白砂糖卖的特别好,他们村的白砂糖都供不上了,这几天张善奇正为厂房小,产量跟不上发愁呢!”
“咱村的厂房配套齐全,设施完备,卖给他们,他们肯定愿意要。”
会计说的信誓旦旦,白树一听到“石头村”三个字却直接蔫儿了。
嘲讽人家销量不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哪好意思再去和石头村谈买卖啊!
可不去就没钱,没钱就要被人反复催债。
白树窝蹲坐在墙根下,抽了一根接一根旱烟,终于下定决心,面子值几个钱,就舍了这张老脸又能怎么样?
张善奇瞅着他,面上透着几分冰冷。
白树卖力地扯出非常僵硬的笑容,说:“我们急着出,价格你们定成不成?多少钱都行,我们这边就一个要求,尽快付款。”
大概是这些破事真的把他折腾的够呛,白树那张本就干瘦黝黑的脸变得更加瘦削,颧骨高高凸起,搭配那双混浊的双眼,整个人有种被鬼怪掏干精神的疲惫。
他局促地舔舔嘴唇,表情十分紧张。
白树厚着脸皮来了,却不敢抱有太高期待,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羞辱过他的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找上门来,他肯定是不会帮忙的,也不会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他已经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可是张善奇看看江苗,两人目光碰撞,俩人居然只是说:“你打算要多少钱?”
额……白树甚至没反应过来。
他怔怔地看张善奇,再去看看江苗,俩人脸上没有笑模样,但也没有半点要为难他的意思。
那架势就是公事公办。
江苗看他发愣,不带情绪地来了句:“以为我们要为难你?要让你难堪?”
白树脸颊火辣辣的,接不上一句话。
江苗嗤笑:“我们可没那么无聊,走吧,去看看你们村的工厂。”
不为难他并不是因为不在意,也不是看他可怜而选择原谅,而是因为没必要。
江苗这个人始终信奉一条准则:不在没必要的人和事上浪费半点时间、精力。
就像上辈子,冲浪时看到网友的逆天发言,不爽时就大胆开麦,骂完就彻底忘干净,不内耗,不深究。
白树这种人在她的生命中的重量就和那些网友差不多,连个过客都不算,跟他浪费感情去生气,太不划算。
江苗说完就和张善奇先迈步出发,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白树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种深深的怅然,心口空落落的,那滋味和念书时下定决心要同别人争夺第一名,埋头苦干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时却突然输了,并且发现自己同第一名实际上存在着天壤之别一样。
北路村的制糖厂毕竟也是寄托着全村希望的,厂子的规模可不小。
而且里面有现成的配套机器和相应的设施,确实是石头村的不二之选。
江苗和张善奇以及王雅丽参观一圈后,当场拍板。
工厂50年使用权再加上全套的设施,成交价是六千。
付过钱,工厂的使用权自此就归石头村所有,工厂的工人当然也要大换水。
人家石头村自己的产业,工作机会当然也优先分派给自己的村民。
得知需要扩招工人,村里又要抢破头,一个个争先恐后,毛遂自荐,不同的是,这次大家虽然也抢,但却不像第一次那样,争得面红耳赤,也没人在私底下暗戳戳搞小动作。
大家都相信,在江苗和大队长的带领下,石头村一定会越来越好,即便这次分派岗位没轮到她们以后也总会有机会的。
被选中的就包括贺家媳妇。
公布名单那天,贺家媳妇乐得一整晚没睡着。
一年前的这时候,她哪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也能端上铁饭碗,也能从一个农妇变成工厂里的工人啊,还是技术工人。
江苗说她心细,心思正,特地建议张善奇,让王雅丽好好教她使用机器,能学会的话,往后北路村的分厂就由她牵头负责。
贺家媳妇摸摸自己的脸蛋,让她当工厂负责人唉!相当于半个厂长喽!
她从没扛过这么重的胆子,听到这个安排时,她是紧张的,但她也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认真学,绝对不能让江苗失望。
贺家媳妇领着人进入北路村的制糖厂时,北路村的人那叫一个眼红,那叫一个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