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和帝邱沄,年二十一岁,乃先帝四子,靖彦贵妃云氏之子,云氏乃北域驻将云兆容幼女,自入宫,与母家疏于往来近十年。皇四子八岁时,云氏薨,遂归于怡贵妃贺氏膝下抚养。邱沄性格温和、才学禀赋虽不超拔,却也算出挑。十六岁出宫建府,封为沛王。十七岁得先帝赐婚,娶城监司叶氏女素倾为正妻。一年后,叶氏诞下麟儿,因血崩之症离世。先帝感念幼儿可怜,赐名望致。邱沄对叶氏情深意重,为偿叶氏落叶归根的遗愿,携子扶灵送叶氏棺椁前往叶氏故乡衢州。回朝途中遭遇叛民作乱,险遭不测。幸得骠骑将军南崇瑁连夜驰援、领军平乱,方得平安归来。归朝不久,先帝驾崩,传位于沛王,定年号为舜和。
三年前,谁也料想不到继承皇位的人会是沛王。论能力,宸王邱沫主政吏部,因才施用、举人唯贤,几次官员选拔和职位调配都得到了先帝的褒奖;论人望,襄王邱涟参政户部,试行新制、精简税赋,在湖西十九洲推定的“分级户均制”成果显著得到了百姓的认可。沛王一直在兵部历练,虽然勤恳踏实,却没有特别令人瞩目的成绩。坊间有传,沛王能得皇位,只因他育有一子。先皇看重血脉,因与皇孙投缘,故而父凭子贵,沛王得以继位。
听父亲絮絮说着这些过往,兰笙有些疲惫,一时之间,她难以将父亲口中的皇帝和自己脑海中的皇帝合为一体,她的脑海中只有那平和却执拗的声音在不断回响:“这花色……很有些意境,朕很喜欢……夜冷风寒……感染风寒就不好了”。还有那张清俊明秀的脸,盛满了温柔和恬淡,仿佛举手间就会拿出一枝梨花递过来。这样随和敦厚的一个人,真的是可以对世人世事生杀予夺、把弄乾坤的九五之尊吗?
“兰笙,不要怕。陛下……”赵庭远斟酌了一下,“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皇帝。他只是,生不逢时吧。”
“爹,为什么赵家女儿一定会入选?为什么你这么确定?”兰笙慢捻着腰间的玉佩,那块本色温吞的玉石已经被她养出了亮色。
赵庭远深深叹气,眉间的忧郁与晚归那夜如出一辙。“为父为官三十余载,看多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对自知之明格外在意些。爹这辈子,也就能走到这个高度了。先帝看重我,不想强我所难,就任我在这个位置上效力。陛下想要倚重我,却又不想违背我的遗愿,所以就想借这次遴选,赐我一份皇亲的名份。兰笙,是爹对不起你。”
兰笙笑了,“爹,您没有对不起我。如果不是皇帝予您的这份皇恩,我顶多是个县丞夫人。现在,我可是帝妾宫嫔呢。”
“兰笙,你图的不是这些。爹明白。你和梅笙她们不一样,她们是画,是挂在那儿让人赏的。你是风,是让人捉摸不到的。是爹断了你的人生。”
兰笙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挚和感慨,“爹,别这么说,我的人生还在,不是断了,只是换了个方向。”
“我也对不起你娘。她只希望你过的喜乐,我却把她给你的喜乐断送了。”赵庭远很自责,他知道,在遴选这件事上,他选择了尊重梅笙、竹笙和菊笙的坚持,剥夺了兰笙选择的权利。这是他充分权衡后做出的决定,虽然还不知道对错,却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最适合的选择。如果妻子还在,妻子会支持他的想法吗?
兰笙摩挲着指尖的铜钱,菊笙点上去的胭脂早就被她擦掉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把这枚铜板当做银子花出去,她把铜板送到父亲面前,“爹,能为我保存这枚铜钱吗?有朝一日,你再把它还给我,到那时,我们再看老天给我们的安排究竟是好是坏。”
赵庭远望着兰笙,猜不透这个女儿的所思所想。最初离家时,兰笙只有六岁。她静静的,不爱说话不爱动,无论听到什么,都只是先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望过去,沉思许久才会有所反应。开始游历后,兰笙才渐渐开朗起来,每次归来,会说起沿途见到的风物,话越说越多,眼睛越来越有神采。
可是这几年,他愈发看不懂兰笙眼中的笑,兰笙的笑总是很平和,当她想让你知道的时候,你就能从那双笑眼里看到喜怒哀乐;可是当她不想让你明白时,那双笑眼里就只剩了深不见底的清冷。赵庭远不知道兰笙近些年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妻子在世时,她们时有通信,妻子偶尔会对他说起一二;妻子过世后,兰笙便不再送信回来,她只是在出发时定好归期,到了日子,她自然而然会出现在家门口。
都城里的人都夸他把三个女儿教养的如玉如珠,藏于深闺却闻名在外,是一位朝事家事兼顾的良人贤父。只有他自己清楚,女儿都是妻子教出来的,为了让他安心朝事,妻子的一腔心血都放在四个女儿身上。四个女儿能有今天,妻子功不可没。
赵庭远郑重其事的接过铜钱,收到了书架的百宝盒里。“进宫前,你要不要去和岑五打个招呼?”
兰笙点点头,“我准备后天去九叔那里看看。他可能还要在都城停留两个月。您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准备些东西送过去吧。回头我列好单子给您。”
“好。你想要什么就尽管写,我会安排赵德准备。”赵庭远看看兰笙受伤的手,到底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兰笙从宫中回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