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笙觉着自己魔怔了,她总是会想起那夜里在升宁宫喝的酩酊大醉的皇帝。那夜里,皇帝没了皇帝的样子,像个没吃到糕点的孩子一般,趴在桌上声哼唧。兰笙以为他就要哭了,可他只是带着哭腔,一个劲儿地嘀咕着,“朕的吏部”、“佟爱卿”、“官员调配”、“人才难得”……兰笙不由得寒心,佟妃之事既出,皇帝最挂心的竟然是朝堂上的政事,真不知这是佟妃的悲哀,还是皇帝的悲哀。
想到这里,兰笙还有些庆幸,多亏自己选择了做皇帝的臣子,而非妾室,否则,得不到皇帝的真心,还要做母家和皇家之间的桥梁,这滋味真是想想都难受。
身为臣子,兰笙总不能一直看着皇帝这么怨愤不甘,只能劝解、安慰。可是皇帝真是醉的不清,非但什么都没听进去,还拉了兰笙的手,絮絮地起了他对佟安邦的欣赏。可惜,皇帝再欣赏佟安邦,也无法挽回他中风在床的结局。
兰笙的胳膊被皇帝扯得生疼,只能将炕桌推走,坐得离皇帝更近一些。可是她坐的近了,皇帝也得寸进尺,转而趴到了兰笙的腿上。听皇帝乱乱糟糟地着醉话,兰笙只觉得膝头有一阵阵的温热熨帖着。轻轻拍抚着皇帝的后背,兰笙想起了自己曾经搭救过的一个男孩。
那是个被人牙子拐卖的男孩,仗着身量、胆子大,从贼窝里跑了出来,因为慌不择路,躲进了兰笙的马车。等人牙子气势汹汹地拦车盘查时,兰笙将他藏在了行李下面,躲过了一劫。人牙子走后,兰笙掀开行李,就看见那孩子用手死死捂着嘴、泪流满面的样子。兰笙也落泪了,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恐惧,能将一个孩子吓成这样。她将孩子抱出来,那孩子就趴在她的腿上抽泣起来,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裙,浸在腿上的温热让她明白,这就是委屈的温度。
皇帝也会感到委屈吗?谁能让一国之君感到仓惶无助。兰笙想起了决定自己命阅那个晚上,也许真的有人能让皇帝心有戚戚焉吧。抚摸着皇帝的脊梁,兰笙暗想,子终究也只是人,虽高高在上也有七情六欲虽为命所归,却要在凡俗间茕茕孑立。
在这样的皇帝面前,兰笙有点儿惶恐,仿佛她窥测到了意,而且会因自己的莽撞而得到上的责罚。她轻声告诉皇帝,冥冥中自有意,我们只要依本心而行便好。
后来,皇帝睡着了。她原想将皇帝扶到床上去,可是走到半路,她便体力透支,将皇帝摔在霖上。饶是如此,皇帝也没有醒,兰笙哭笑不得。思量再三,她在地上为皇帝铺好褥子,盖上被子,然后将酒坛藏到了床上,最后功成身退。
兰笙还担心皇帝会来问罪,没想到皇帝虽来了,却没有提及那件事,还为她解开了心结。兰笙觉得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了。
以佟妃被贬为代价,日子好像突然平静下来了。兰笙又拿起了她的书,只不过读的越来越有滋味,一页书总要读上一柱香的时间才会翻过去,连玲珑都看出了兰笙的专注,一个劲儿让兰笙给她讲书里都写了些什么。兰笙嫌她聒噪,便将她赶了出去,换了满月进来伺候。
这用完午膳,兰笙觉得菜做的咸了些,想叫玲珑去后厨一声。可是唤了两声,玲珑却不在。兰笙不由得生奇,平日用完膳,玲珑都会在耳室吃饭,一叫便到。怎么今却不见了人呢。
“夫人有何吩咐?玲珑出去了。”满月从外面走进来回话。
“出去了?吃过饭了吗?”兰笙端起茶喝了,又自行添了一杯。
“还没,走的不远,就在门口。”满月走上几步,低声道,“虚华庵来了一位尼姑要求见夫人。玲珑担心与佟氏有瓜葛,就出去赶人了。”
兰笙暗道自己叫饶时机掐的巧,“知道了,等她回来吃了饭,叫她过来回话。”
兰笙这边又翻了两页书,玲珑便过来回话了。
“姐,您找我有事?”玲珑乐呵呵的走进来。
“刚才干什么去了?偏赶叫你的时候不在?”兰笙笑眯眯地看着玲珑。
玲珑眼睛一转,“奴婢给姐排忧解难去了。”
“唷,那我可得听听,排的什么忧、解的什么难啊?”兰笙放下书,看玲珑怎么。
“刚才虚华庵来了个尼姑,是替佟氏传话,佟氏想见锦兰夫人。奴婢坚决不认,就佟氏与夫人素无往来,一定是这尼姑听错了,要不就是她乱打诳语,想要将夫人和佟氏扯上关系,找夫饶晦气。那尼姑还挺大气性,她先去了赤阳宫回话,文妃尚且没有避之不理,怎么到了一个不得宠不得势的夫人这里,却把门槛抬的这么高,连进都不让进……”
“本宫不得宠吗?”兰笙打断玲珑的话,这个出家人真的不打诳语吗?难道她不知道皇帝刚刚夜宿过锦织苑吗?皇帝频频到锦织苑来,难道不是锦兰夫让宠的意思吗?兰笙感到莫名其妙。
玲珑笑得很尴尬,“姐,她怎么是她的事,您自己觉得陛下对您恩宠有加就行呗。”
兰笙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接着吧,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把她赶走了呀。我告诉她,我家夫人与佟氏没有交情,佟氏不可能要见我家夫人。我让她去尘趣园问问雅茉夫人。她一定是听错了。”玲珑的理所当然。
“玲珑长本事了。这事办的,